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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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成归陪着蓓蓓吃了早饭,把她送去了学校,回小超市的路上绕去农贸市场买了几把新鲜的菜,路上还遇到了刚晨练完结伴回来的几位社区老人,问他今天小超市有没有促销活动。成归想了想,说等下周三。

他回到小超市,开了门,打来一盆水,倒了一点废弃的白酒,把账台旁边放烟酒的玻璃柜和玻璃窗擦得明亮鉴人。

太早了,偶有几个人匆匆忙忙地来买面包饼干,逐渐也没了,他就把菜择了,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看送来的报纸。楼小高不喜欢看报纸,但迫于人情订了,扔着也是扔着。

成归先了解了一下租房信息,又看了看招聘栏目。1800的月薪确实很低,在这里的工作只能是作为暂时的调整,之后肯定要换。他思考过,按照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两相比较之后,除了工地,大概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的保安类工作。他的文凭水准不低,但很看文凭的那些工作也相对会更挑剔个人履历,很难会聘请一个因为故意伤害罪坐过牢的人。

楼小高习惯了大清早来开张超市,如今虽然请了一个看似勤快的佣工,生物钟却一时调不过来,在家里喂老娘吃完早饭,开着电视给她看,坐在一旁聊了会儿,因为打扰亲妈看电视,隐约被嫌弃了。左右想想,他就还是往超市跑。

“成哥!”楼小高大老远就打招呼,“坐门口不热?”

成归站起身来:“还好。”

这几天的来往令楼小高意识到成归性格和外貌给人的感觉不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走近又见玻璃货窗被擦得发亮,更是心中喜悦,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月薪才1800。楼小高差点儿冲动说出“干得好,我月底给你加薪”这种话来,但掂量一下小超市的账目,忍住了。

这世道滥好人不容易做,先把自己顾好吧!楼小高心想。

楼小高本想进店里面去,顺便瞥了眼成归手上的报纸,就停下脚步,凑过去,犹豫着问:“在找工作?”

唉,人家还有个女儿要养,这1800当然只是权宜之计。楼小高惆怅了。

成归能够猜到楼小高的惆怅,沉声说:“我想和你商量只做夜班,工资可以不给,我和蓓蓓仍然借住在超市,晚上顺便帮忙看着,白天你左右会在,我想去做别的工作。”

楼小高一怔,恍然大悟。对哦,本来聘请成归也只是为了晚上防盗!白天自己本来也没别处可去,这下子可还省了1800——不不不,这过分了。

楼小高干笑着说:“我这工资是少,超市不赚钱,我也没办法。但你还带着蓓蓓,确实也需要用钱。这样,你和蓓蓓住着,晚上帮我看店,每个月我给你九百——每个月一千。晚上你也帮忙整理一下货,周末没事儿也帮我轮个班。”

成归点点头。

说是这样说,楼小高担心另一个问题:“你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吗?”

果然,成归摇了摇头。

如果这么好找,一开始成归就不至于来这个小超市打工了。

楼小高帮忙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将手机掏出来,找朋友问了几句,朝成归说:“成哥,有戏!我一哥们儿急着找个看停车场的,也不累,三班轮换,时间比较自由,也方便你照顾蓓蓓。底薪不高,就两千,但是有提成,按照轮班时长还发奖金,那哥们儿说一般从早班做到晚上六七点钟,每个月加起来差不多五六千了,主要是还不累,就坐停车场口子上那岗亭里面,收收停车费,你要不去试试?”

成归略一沉吟,问:“他知道我刚出来吗?”

“这就是我推荐你去的原因,”楼小高没心没肺地傻开心,“我那哥们儿早些年也进去过!所以他肯定不排斥你。”

成归:“……”

楼小高风风火火地和那哥们儿聊了起来,当场把地址写给成归,让他现在就去应聘。

人以群分。成归去了地址上所写的那座大厦,和楼小高的哥们儿“伤心哥”见了面,聊了十分钟,伤心哥拍板要他,当场领着他去换了制服,拉着去停车场教他怎么上岗。

“放心,你是小高他哥们儿,就是我哥们儿。”伤心哥长得也不面善,因此看待成归十分亲切,“小高跟你说了吧?我跟他是发小,小学就认识啦。他说你挺可怜的,出了事儿被家里人都赶出来了,老婆都跑了,带着个女儿。唉。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有事儿就找我!出门就靠兄弟!”

成归没解释,只点着头说:“多谢伤心哥。”

伤心哥见他这踏实的态度,更热情了,拉着他在停车场的岗亭里面天南海北。来回旁边还有个轮班的工作人员在。

成归背对着停车场入口,认真地听伤心哥说话,背脊挺得笔直,将一身极普通的不知洗过多少次的保安制服穿得颇为挺括。

林助理放缓了车速停在拦车杠前,几秒钟之后,拦车杠缓缓地升了起来,他继续把车往停车场里面开。

一直闭目养神的谢远树在车子擦过岗亭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犹豫一下,看向车窗外,却只见到通往停车场内的长长的通道墙壁。

林助理抬眼看向后视镜,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等下我留在车里还是和你一起上去?”

“一起上去吧。”谢远树皱了皱眉,问,“成归现在的住址还没找到?”

林助理干笑了一下:“尽快。出狱那天本来就找人守着了,结果成哥警惕性高,恐怕也不知道是你的人,怕是大少的人来报复,就给甩掉了。”

谢远树没有再说什么,但紧绷的脸色已经泄露了他极为不悦的心情。

然而当车子停好之后,谢远树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嘴角带笑,眉目温和,一只手抱着路上买的新鲜的花束,一只手提着几袋礼物,不急不缓地朝电梯走去。林助理跟在他身后,也提了几袋东西。

两人去到楼上餐厅,刚进去就被领班迎上来,微笑着招呼:“谢二少,这边请。”

谢远树在领班的引领下去到包间门口,虽然门开着,却还是敲了敲门。

包间里的众人都看了过来,谢远树这才微笑着进去,将手上抱着的花束送给席上的富贵老太太,亲昵地弯腰抱了抱她,贴面亲了亲,道:“奶奶,生日快乐,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老太太就快七十了,身体却还颇为硬朗,人看起来也十分爽利。谢远树幼年时极为惧她,因她那时十分厌恶谢远树的母亲,连带着嫌恶谢远树这“奶、奶、奶奶、生日、日、生日快、快乐”的小结巴。若不是她唯一的儿子——谢远树的父亲——意外过世,大孙子又瞧着确实不像样,她是绝不会同意谢远树踩进谢家门的。

这些年来,谢远树虽然踩进了谢家门,明面上彼此都是老慈幼孝,但谢远树心里清楚,自己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谢老太太审视、挑剔的目光之下。于她而言,谢游东才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子,废是废了点,至少血脉纯正。

这次和唐家的联姻,谢老太太就很不乐意让谢远树占了便宜。唐家家大势大,唐青雨是家中独女,受尽了疼爱,和她结婚,代表了很多的东西。然而也因此,唐家对婚事很慎重,他们也想和谢家联姻,却又不愿意把女儿推进火坑,对花名在外又性情嚣张的谢大少很不满意,倒是颇为青睐向来洁身自好、谨慎柔和的谢远树。

虽然谢老太太不乐意让谢远树占便宜,但是她更不希望让其他人捡便宜,所以借着这次做寿为由,安排谢远树和唐青雨认识。

当着唐家人的面,谢老太太自然把姿态摆足了,笑吟吟地拍了拍谢远树的背,慈爱地关怀他:“就你勤勉,为了公司的事到处跑,刚回来风尘仆仆,时差都没倒吧?”

谢远树笑了笑,将礼物送给她:“还好,奶奶生日,我一定要到的。”

林助理的爸爸是谢远树他爸的司机,打小生活在谢家,此时也将自己那份礼物送过去:“老太太生日快乐,这是我自己的心意。”

“还特意强调一下是你自己出钱买的,”谢老太太笑着戳他额头一下,“这小财迷。好了,知道你孝顺。”

宴席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谢老太太将礼物交给一旁陪着的女佣,停顿了一下,拉着谢远树的手看向另一边:“远树,来,和唐伯父唐伯母打招呼。你们恐怕没有见过。”

唐青雨的父母笑了笑:“我们这些年都在国外,一直没怎么回来。”

其实是见过的,很多年前,也是谢老太太的寿宴上面,见到了谢老太太怎么嘲讽谢远树和他妈,那出好戏想忘都难。然而谁又是傻子呢?既然不是傻子,那就要在该装傻的时候装傻,彼此都心照不宣。

谢远树笑着朝他们打招呼,一面将备好的礼物送去:“伯父、伯母。我一直听奶奶说,你们和我父亲是同学和挚友。”

“是啊。”唐佇也有点怅然,打量着他,“听你奶奶说了,你长得像妈妈,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有点儿像你爸读书时候的。”

谢远树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

唐佇回头招呼女儿:“青雨!远树,这是我女儿,叫青雨,比你小两岁。”

谢远树含笑朝唐青雨颔首:“你好。”

唐青雨倒也是位淑女,性情十分温婉,心里又清楚这是相亲,便难免有些害羞:“你好。”

“青雨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内向。”谢老太太笑着说,“不过也难怪,不内向也跟我们这中年老年没话说。远树,你陪青雨坐那边,年轻人说得上话,别让她一个人闷着。”

谢远树笑着应了,拉开唐青雨身边的椅子。

“老太太上个月还说跟我有说不完的话,原来是欺骗我的感情啊?”林助理陪着站在谢老太太身边没动,见谢远树坐过去了,便突然惊呼起来。

众人的目光便被他吸引过来,谢老太太佯作狠狠地拍他胳膊一下:“吓了我一跳!大呼小叫的,跟小时候一样,没半点长进。”

林助理又逗趣起来,引得众人大笑连连。他打小长在谢家,又性格活泼外向,嘴也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分懂得讨谢老太太的欢心,谢老太太比起亲谢远树都更亲林助理。

众人都被林助理吸引去注意力的时候,谢远树将礼物递给唐青雨,有些羞涩地低声说:“我回来前,奶奶其实也和我说了你会来,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照着我自己喜欢的买了,希望你能喜欢。”

唐青雨接过来,犹豫着看了看他有些紧张的样子,打开一看,顿时惊喜起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也喜欢听戏?”

她喜欢听戏,这爱好实在不像一个时下年轻人会有的,至少不常见,也总因此被家人笑,遑论同龄人了。何况谢远树送给她的两张票是殿堂级大师的最后一场演出,那大师淡泊名利,不为敛财,最终选定了早年第一次登台的场馆作为告别之地,因此场地限制,票十分少,几乎在正式对外出售前就已经告罄,说得上一票难求。

唐青雨性格内向,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借助父母家人的人情面去买票,倒也并不强求。然而如今乍一见到,仍是很惊喜。

更何况,言语之间似乎谢远树也有同样的爱好?其实她刚刚见到谢远树便已经有了不少的好感。父母家人再疼爱她,她也知道自己的婚姻必然是要作为对家族的一份助力给出去的,只是若能够运气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她就真要谢神了。

无论如何,若真让她和那个一上网输入名字就能关联到各类当红小花、嫩模、私生子、酒驾等诸多丑闻的谢家大少结婚,她觉得自己真会窒息。相比之下,谢远树简直完美符合她对爱情另一半的想象,好看、温柔、谦逊、风度翩翩,还有着相同的爱好。

谢远树含笑看着她的神色,忽然又道:“其实我还很担心你不喜欢,因为我是想约你一起看的。”

唐青雨的脸有些烧,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

谢远树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太突然了?你生气了吗?”

唐青雨抬眼看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半晌摇了摇头:“没有。我性格比较闷。”

“太好了。”谢远树又笑了起来。

唐青雨讶异地侧头看着他。

谢远树竟有几分顽皮的样子,小声说:“这样我就可以多和你说一点话了,我很不擅长和人抢话,但其实私下里话还比较多。”

唐青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柔,又风趣。

这一场名为寿宴实则为相亲的饭吃得宾主尽欢,餐后,谢老太太更找了个名目让谢远树与唐青雨单独相处:“远树,青雨这么多年没回来,要拜访的长辈可多了,还没买好礼物,要不你帮她多出出主意。”

谢远树忙说:“正好这附近有不少的商场,我陪青雨逛一逛吧。”

唐青雨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不瞎掺和了,老骨头,逛不了。”谢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

大家就都心照不宣地将谢远树和唐青雨送出去约会了。

谢远树临走前从林助理手上拿走了车钥匙,领着唐青雨去了电梯里,直接去了停车场,笑着说:“先去前面那购物广场看看吧?正好也散散食。”

“嗯。”

谢远树给唐青雨打开车门,看着她上车坐好,这才关好车门,绕到驾驶座坐上去,开车出停车场。

车子开到停车场出口停了下来,谢远树从林助理专门放零钱的盒子里拿出一张纸币,摇下车窗,递了过去。

成归从岗亭的小窗口伸出手来,捏住了伸来的零钱。

谢远树一怔。

成归也愣住了。

谢远树是必定要和成归重温旧梦的,然而他绝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在他开车载着唐青雨的情况下。

成归想过自己或许会和谢远树再相遇,但也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巧合之下。他沉默着将目光移到了副驾驶座的女生身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神情十分纯真,有些讶异地看了过来,似乎在讶异这两个人为何要僵持在一张零钱上。

见谢远树迟迟没有松手,成归想了想,松了手。

然而谢远树却紧跟着也松了手。

零钱就轻飘飘地掉到了地上。

成归面色不变,打开岗亭的门,出去捡起了地上的零钱,回到岗亭里面,打开了拦车杠。

这辆车却并没有开出去,反而车门被打开了,谢远树从驾驶座下来,从小窗口看进去,欣喜地说:“成哥,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成归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嗯,很巧。”没有仇冤,没有怨恨。

当年的事情,成归倒也说不上有多少感受。他是成年人,比谢远树年长了十岁的成年人,他有更多的义务去为那段错误的、畸形的感情和关系承担责任。谢远树没有拿着刀子逼迫他上床,他倒是为了沉湎于情|欲中而丧失掉了原则和坚持。若非如此,谢远树不会被谢大少抓住把柄,他也不会去找谢大少,自然整件事情都不会发生。

所以归根结蒂,这件事情不过是自作自受。谢远树当年还小,本来就是敏感的性情,情急之下自然会想要自保,这也是人之常情,说怪谢远树吧,其实也没有事后再去追究的意义,不如就这样算了。

成归就是这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也因此,他此时此刻十分平静,并不将谢远树当作仇人看待,却也不会再当作其他的关系。他与谢远树,是疏远了的多年前的熟人,仅此而已。

“你换了手机号码吗?”谢远树仍然十分欣喜,站在岗亭窗口继续问。

成归点了点头,提醒:“后面会有车来,不要停在这里。”

谢远树急忙左右看看,乖巧地说:“我就开走。成哥,你把你的新号码给我好吗?”

成归平静地说:“我还没有背下来新号码。”

谢远树立刻说:“那拿你的手机打给我,我的号码没有变,还是——”

“手机在休息室,上班时间不准携带。”成归仍然很平静,“后面来车了。”

成归没有撒谎,立刻就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在停车场通道里还有回声,沉沉的。

谢远树充满歉意地朝后面的车辆主人颔首,又看了眼成归,犹豫一下:“成哥,那我先不打扰你上班了。”

说完,他便回了车上,重新系好安全带,将车子开去马路上面,不好意思地对唐青雨解释:“抱歉,刚才遇到很久不见的熟人,因为也没有他的联系方法,所以下车多说了几句。”

唐青雨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心中觉得谢远树的那位熟人有点凶的样子,但也绝不会轻易地评论他人。于是她只是摇了摇头,甚至体贴地问:“要不然,你不用陪我逛街,其实我自己逛街也没关系。”

“不用,他也要上班,我不好打扰他。”谢远树笑了笑,“反正我已经知道了他在这里上班。”

说是这么说,当谢远树陪着唐青雨去了购物广场之后,他还是找着空档给林展发去指令:成归在停车场上班,找人盯着他,找出他现在的住址。

作者有话要说:

唐妹子会遇到属于她的真正温柔又风趣的王子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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