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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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肚子都响了,赵辛和刘语生才磨磨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刘语生的屁股肿了,走起路来十分不自然,像只一扭一扭的鸭子。他红着脸拧开浴室门:“我洗个澡啊。”

赵辛的目光落在刘语生身上,准确地说,刘语生小腹上。他认真地问:“用我进来帮你么?”

刘语生:“啊?不、不了吧。”他可不想洗着洗着再在浴室……昨晚做过头了,屁股好痛。

而赵辛作为一个资深耽美写手,自然一下子明白了刘语生在想什么,这不就是耽美小说的常见套路,打着“帮忙”的旗号,浴室里再来一发——天地可鉴,他只是想去帮忙。

“那好,”赵辛笑了笑,“你慢慢洗。”

刘语生洗完澡出来,就见赵辛正坐在厨房灶台前,空气里是噼里啪啦的声音——赵辛正向锅里倒油。刘语生暗自惊讶,赵辛竟然会做饭?看着可真不像。

紧接着他的目光一顿,又忍不住打量起赵辛的臂膊。赵辛下半身穿了运动裤,上半身却裸着,露出线条起伏的手臂和肩膀,不像小腿那样细瘦无力,他的手臂肌肉紧实,但由于长期伏案写作的原因,又不至于显得粗壮骇人,他的肩膀也是宽阔平整的,刘语生站着,恰好能看见他凸起的锁骨和下陷的颈窝。这一切落在刘语生眼中,简直像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的完美雕像。

完美雕像扭头说:“乖,桌子上有红霉素软膏,你抹一点,这个能消肿。”

刘语生瞬间尴尬到想钻地缝:“好……好的。”

待他热着耳朵在自己身后涂好软膏,赵辛已经把两碗苕粉端上了桌,甚至还在桌前的一把椅子上,放了个软软的坐垫。

“疼得厉害吗?”赵辛小心地问,“一会儿去校医院看看?很近的。”

“不用!”刘语生连忙摇头,“只有一点儿肿……没事的,真的。”

赵辛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没关系的,语生,校医院的医生我都认识——”

“真的不用!赵辛,”刘语生简直要把脸埋进碗里了,“我很皮实的,没那么娇气。”

赵辛捏着筷子愣了几秒,忽然说:“在我这儿你可以娇气。”

刘语生抬头看向赵辛,一时语塞。

“咱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应该对你好,对你负责,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也可以要求我,可以向我索取——任何,我能给的东西。”

他知道刘语生对他总带着几分自卑,不,不只是对他,而是对这个世界都带着几分自卑,就像那天早上他无意在电话里说“钱不着急”,刘语生回呛他一句“那是你不着急”,紧接着却又匆匆道歉。

而也是这个人,昨天夜里轻轻吻过赵辛残疾的小腿,小心翼翼得连鼻息都收敛住。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出了多少,他也不知道,他理应得到所有不带标价的馈赠。

“真的么……”刘语生小声说,“那我能不能……提个请求?”

赵辛颔首:“当然可以。”同时又在心里猜测,刘语生会想要什么呢?他是不是想读大学?那可以让他跟着赵教授的研究生一起上课。他是不是想出去旅游?那可以陪他去,但可惜不能爬山。他是不是想……

“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语生轻声说,“当年你是因为什么事,停更了《楼上的人》?”

赵辛一愣。

“我没别的意思!”刘语生慌张解释,“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你不想说就算了,没关系的。”

他嘴上这么说,却紧张得用力捏紧筷子以至于指尖泛白。赵辛盯着刘语生的指尖,半晌,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赵辛握到一手心的汗。

时隔四年,赵辛明白刘语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那件事——那件刘语生不知道的事——是一切的开始。因为那件事赵辛才心灰意冷地停更,而因为赵辛停更,刘语生才按捺不住地续写,于是赵辛有了扭曲的怒火,于是有了……有了所有不可挽回的伤害。

“那年夏天我大学毕业,”赵辛缓缓开口,“我和三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办杂志——现在想起来是很幼稚的想法,但当时我们确实约好了,也计划了很久。临近毕业,其中一个云南男生突然找了工作,去北京。我们三个和他大吵一架,就……绝交了。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回家一个出国。”

刘语生迟疑道:“所以他们没有履行承诺,是吗?”

赵辛摇头:“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刘语生:“嗯?”

赵辛看着刘语生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底气。四年来爸妈曾或直接或迂回地问过他很多次,那个夏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从来没有回答过。因为那不只是一个失败,更是,一个耻辱。

“那个最先在北京找工作的云南男生,和我……在一起过,”他终于、终于说出来了,“甚至吵架的时候我们还是在一起的,我是指,谈恋爱。”

刘语生猛地睁大双眼:“那他怎么能——”

“对,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跑到北京找工作了?”赵辛平静地笑了一下,“其实吵架的时候我就在后悔了,可能是我把他逼得太急了,我们本来说好毕业之后就向家里出柜的。我想,我可能把他逼得太急了,其实他不想办杂志也可以不办,他不想在武汉工作也没关系……但是我们四个吵完架之后,他又单独回来找了我。”

即便他不屑道“文学顶个屁用”,即便他讥讽道“你除了写点东西你还能干什么”,但赵辛还是决定体谅他——他家里的条件确实紧张,父母在外打工,有个妹妹还在念书。

“他跟我说,分手吧。他说他早晚要和女人结婚,不然他没法给家里交待。他还说——还说和我在一起只是一时糊涂,因为我暗恋了他两年,又是个残疾人,他觉得我太可怜了才会和我在一起,然后,他后悔了。”

刘语生蓦地攥紧赵辛的手。

赵辛垂着眼笑了笑:“这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太丢人了。”

过了至少半分钟刘语生才开口,语气又小心又懊恼:“对不起,我不该问……是他的错,赵辛,是他的错。”

赵辛捏捏刘语生的手心:“道什么歉?就算你不问,以后我也会告诉你。是我该道歉,当时我看见你续写的《楼上的人》,心里就……非常不平衡,我看到那个男主角有了一个很圆满的结局,我就想他凭什么呢?我的人生这么差劲他凭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被爱?所以后来我才会对你……那么愤怒,才会把我自己的痛苦发泄到你身上,这是很,”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很卑鄙的。”

刘语生觉得胸口酸塌塌的,像挤进了苦涩过期的醋。他既嫉妒那人可以早他好几年就认识赵辛还被赵辛所爱,又憎恨那人将这份真诚的爱意弃之不顾。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视若珍宝,好好护在心尖上。

但是此时此刻他又嘴拙地不知该怎么说,罐头带鱼日更五千的文思才情都奇怪地枯竭了,他只能紧紧攥住赵辛的手,笨拙道:“我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的。”

赵辛笑笑,执起刘语生的手,在他指尖吻了一下。然后他郑重地回答:“我也是。”

吃过一碗热气腾腾的苕粉和一个略微有点糊的煎蛋,刘语生又要出发去高铁站了。毕竟他来得太仓促,而母亲还要再过一两天才能出院。

刘语生心里有些憋闷,他们才刚在一起24小时不到,又要分别了。而赵辛倒是摸摸他的脸,温声哄道:“很快就能见面的。”

是吗?刘语生笑着点头称是,心里却忍不住想,回到甘城该怎么向母亲解释这趟“一时兴起”的外出?又该怎么解释以后的频繁的外出?继续撒谎还是实话实说?不,母亲刚做完手术,肯定不能实话实说。

直到上了高铁,刘语生仍然忧心忡忡地想着这些问题。他不想让赵辛掺和进来——赵辛已经被那个云南男生以“家庭”的理由伤害过一次,他不想赵辛再被他的家庭伤害第二次。他已经和赵辛在一起了,他想保护他,正如他也决定独自解决网络上的那些纷争。

——所幸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当天晚上,刘语生回到甘城。他先去医院和王叔换了班,勉强以“高中同学突然生病”的理由解释了自己的行程,但仍然免不了被母亲盘问许久。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刘语生发了一条微博:

“@艾露独立新闻您的报道我已经看了,纯属一派胡言,因为我根本没有加入过报道中所提到的“小群”。请问您敢不敢请那位被采访的‘小司’与我当面对质?看看我们谁在说谎。”

这条微博发出不到半分钟,刘语生就接到了赵辛的电话。

“我看见你的微博了,”赵辛匆忙道,“语生,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这么快就看见了?”刘语生却抓不住重点似的,疑惑道,“昨晚咱俩聊天聊到三点多,你这么早就醒了?”

赵辛:“我把你设成特别关注了啊。”

刘语生心里一软,忍不住笑了:“唔,好。”

“你说的当面对质是什么意思?”

“昨天光顾着激动了,忘了和你说,”刘语生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别的我不能确定,但至少这篇报道是假的,我就加了一个后援会的群,里面一千多个人,我根本没加什么小群。”

赵辛沉默几秒,想起徐以寒的话——十度千千的父亲是徐家的贵人。

再加上刘语生的话,他心里隐约浮起一个想法:

这一切,也许都是刻意为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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