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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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仪从东宫回来后,就带着人回到自己府里。坐在书房想了一下午,越想越觉得封茗玥合适。

有心计,有胆量,而且最重要的,是有疯劲。

尤其她痛斥李丰饶和李恺升两人的时候,那种逮谁咬谁的劲头,真的很让人欣赏。

有这样的人在家里掌管一切,就算自己战死沙场,相信她也能坚持住,好好地抚养秦子戈长大。

只是封茗玥会愿意这么做么?

秦子仪知道自己的目的,他娶妻是为了上战场,战场上刀枪无眼,就算他能当上主将,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活着回来。封茗玥很可能刚嫁给他不久就要守寡。

这样的情况下,她凭什么替他苦苦撑着他秦家的门楣,抚养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更不要说,秦家旁支的那些人,早已对父母留下的财产觊觎已久。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以宗族长者的身份,替他给出一张放妻书,而那时封茗玥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回到封家,将秦家这个烂摊子抛在脑后。

他拿什么让封茗玥留下来替她照顾弟弟?

要不拿家产?用一半家产作为报酬,只要她守护好一切,等到秦子戈长大成婚,就可以放她归家再嫁。到那时,她也不过二十五六,有了大批嫁妆,二嫁并不是难事。

只是……她会答应么?而且她眼下刚刚遭难,如果这个时候去提亲,会不会有挟恩图报、趁人之危的嫌疑?

就算她被迫答应了,又有多少真心?

要不就选孙玉琢?

可是惠国公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把嫡亲的孙女送到他这个狼窝里,还做出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的保证。

以一个国公来说,这些做的不只是周到,甚至有些低声下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所图的又是什么?

惠国公一共有三个儿子,但都是志大才疏之辈,又因为国公府的地位在朝中是高不成低不就。

偏偏三个人还都是妻妾成群,全都指着家里的祖产过活。

如果真的娶了孙玉琢,秦家就会和孙家绑在一起,那么他们是要战功,还是要地位,又或是要家产?自己在的时候还震得住他们,如果自己不在了,秦子戈只有十岁,前有秦家旁支,后有孙家全族,他能撑上几天?

相比起来,封家对他无所图,虽然那个继母阴狠了一些,但是封星澜是个不错的,不至于把注意打到妹妹身上。

当然最主要的是封茗玥自己有主意,没人能强迫她什么。

只要她愿意。

可她凭什么愿意呢,一半家产真的就能打动她么?而且如果真变成了图财,那孙家岂不是更好?

就这样,秦子仪纠结了一个下午,眼看天都黑下来,也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将军,章嬷嬷求见。”

章嬷嬷是秦子戈的奶娘,之前在小院里假冒秦子仪和小凤仙一番云雨的方福禄,就是她的儿子。

想起那件事,秦子仪心里更加烦躁,但还说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章嬷嬷走进屋里,把一个食盒放到桌上后,就赶紧低头,“老奴见过将军。”

“有什么事么?”秦子仪尽量和颜悦色。再怎么说秦子戈能无病无灾地长大成人,也有她的功劳。

“没什么事,就是二少爷说您一连好几天都没去看他了,想让老奴来看看您最近是不是特别忙。这食盒是二少爷特意让老奴吩咐厨房做的,一整只老母鸡炖的汤,最能补身体。”

“嗯,”听到弟弟还知道关心他这个哥哥,秦子仪的心情舒畅不少。

自从秦子戈在书院打架被开除之后,就被秦子仪关了禁闭。除了每天可到院子里活动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都被关在屋里背书。

身边除了一个书僮兼小厮外,就只有章嬷嬷照顾着。一晃已有三月有余。

这几日他一直在忙封茗玥的事,倒是好几天没去看他了。

“跟他说,我这阵子忙,过几天就去看他。”

“是。”章嬷嬷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了扫秦子仪,见他情绪还算不错,便试探性地说道:“将军,老奴那个不争气的孩儿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秦子仪面无表情,“福禄最近有些事,需要在庄子上多呆一些时间,你不必担心。”

章嬷嬷心想果然是出事了,昨日她突然收到庄子上传来的消息,是方福禄让人带来的,说他最近在庄子上做苦役,每天都累得要死,要母亲帮他向秦子仪求情。

只是口信里没说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只是说让她求情。不过想来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将军,我儿胆小,幼时我对他又疏于照顾,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错,还望将军看在老奴为秦府尽忠的份上,把他叫回来,让老奴好好地管教。”

秦子仪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言语。方福禄如果不是她的儿子,单凭他做的那些事,就够他死上无数回。

“福禄还要为我做些事情,嬷嬷只需照顾好之戈,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章嬷嬷听出了秦子仪话里的不悦,不敢再说,“是,老奴告退。”

章嬷嬷走后,秦子仪叫石泓叫了进来,“通知徐牧,让他查查最近谁替方福禄向府里递消息了。还有,让庄子里的人再给方福禄多加两成的劳动量,既然有心思找人求情,还是不够累。”

“是。”

“另外,派人去查查封家和惠国公孙家的人,不管什么样的情报都要。”

“是。”

——

封府。

送走了钱采薇,封茗玥让杏儿备了些酒菜,来到兄长封星澜的院子。门口是一个叫立春的小厮守门,他是梧州老人带来的家生子,之前一直在外院。

“见过二姑娘,是来看大公子的么?”

“嗯。”封茗玥点头,没了知书、知画在她面前晃,连带这个院子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进到屋里,封星澜罕见地没有看书,正坐在那里沉思。看到封茗玥进来,“不好好在院子里歇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看看阿兄,”封茗玥微笑,“只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阿兄就将柳忆之困住,实在是好手段。”

封星澜摇摇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哪里是为兄的手段,这些都是祖父的安排。当年我们从梧州回来时,祖父曾经嘱咐过,如果日后家里出了什么单靠我自己解决不了事情,就让我去找吴伯那些人。他们会听命于我。”

“所以,柳忆之看似掌握了整个府邸,但其实吴伯一直都不是她的人。这些人本就祖父留给父亲的班底,就好像松烟和杏儿两人是你我的班底一样。”

“要是没有这些人,光凭我一个,想要控住柳忆之根本没可能。甚至要不是松烟,那天我连这府门都出不去。”

封茗玥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祖父早就看出柳忆之心术不正?”

“不好说。”封星澜要一次摇头,“祖父一直远在梧州,与柳忆之几乎没怎么见面,应该不是真的看透了她,要不然他当年就不会只吩咐我有事找吴伯,而是会做更多的布置。”

“这倒是。”封茗玥点头,祖父虽然只是举人出身,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大官,但却是极有远见,当年能在梧州生活三年,无论是她还是兄长,都是受益匪浅。

“或许,他老人家就是居安思危吧,若是无事发生,吴伯登封就是普通的家奴,安安稳稳地做工挣月钱。若是真的有事发生,他就是我们身边最可靠的人。就好像他当年让你我带回了松烟和杏儿一样。”

封茗玥不由点头,不论是这一世还是前一世,杏儿对她都是忠心耿耿,不离左右,前一世还为她丢了性命。

“说起来,你大晚上来找我,想问的不知这一件事吧,说吧,还有什么要我这个当兄长的去做。这些年是我疏忽你了,这一次你想做什么,阿兄都支持。”

封茗玥眼睛笑得弯弯的,“多谢阿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尝试来管家。父亲休妻之后,家里总归要有人来管,阿兄接下来还要准备四月份的殿试,分不得心。刚好我那婚事退了,也不用备嫁,就想尝试一下。”

“你也知道,别人家的姑娘早在十岁出头,就要跟着母亲看账本学管家了,柳忆之却是故意什么都不教我,我就只好自学。等兄长大婚后,我再把管家权交到未来的大嫂手里,你看如何?”

“这有什么,还值得你来问我。就是你不想管,我也会要你管。”封星澜松了一口气,“这阵子我会一直在家,还可以多多帮衬于你。只是为兄刚刚考完,皇榜还没放呢,你就让我准备殿试了?”

“阿兄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妹妹相信阿兄一定能高中。”封茗玥胸有成竹。

前一世时,封星澜是受她连累,才被排在了殿试最后一名。这一世李丰饶已经被她骂走,接下来还有一连串为自己正名、为封家正名的戏码。虽然未必能把所有的流言都消灭,但肯定不会再影响到殿试了。

因此她还真有点好奇,凭着兄长的学问,到底在殿试上能排到第几名。

“那就借你吉言了。”封星澜伸手刮了下妹妹的鼻尖,笑过一阵之后,忽然间叹息了一声。

“阿兄这是怎么了?”

封星澜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刚刚我去了父亲那里。”

“怎么,他又反悔不想休妻了?”封茗玥问。

“这个……唉,今天正厅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父亲虽然喊着要休妻,但是不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还是两说。等到明日外祖母和舅舅前来,他们必定会极力劝说,再加上还有星洲和盈玥,父亲就算不动摇,也不可能太过坚决。”

“阿兄这是要劝我放弃?”封茗玥急了。她知道想要休掉柳忆之不容易,但没想到第一个劝说自己放弃的竟然是她心里一定会支持她的兄长。

“怎么会!”封星澜赶紧表明态度,“柳忆之做出那些事分明就是要毁了你。就算你能释怀,我也不会原谅她。只是,万一父亲真的被外祖母和舅舅说动,不想休妻,咱们无论怎么坚持,都没有用。”

“为兄觉得,想要柳忆之付出代价,休妻未必是唯一的手段。咱们不妨想想,如果父亲真的动摇了,咱们又该如何做?当然,不论想到了什么,那都是咱们的底牌,不会一开始就亮出来。只有在休妻这条路行不通时,才需要动用。”

封星澜的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封茗玥也冷静下来,仔细盘算起来。

其实今天在正厅之上,柳忆之那一番苦肉计已经撼动了父亲的决心,等到明天外祖母和舅舅前来,必然会更加动摇。

到时候若是有盈玥和星洲求情……封茗玥不由头疼,他们两人若是联合起来求情,连她都要心软三分。

“对了,星洲什么时候回来?”

“岳山书院是十天一休,距离休沐日还有三天,我已下令,这三天内任何人不得向岳山书院送信,希望这件事能在他回来之前解决。”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算他要为自己的母亲求情,咱们也好应对一些。”这一次,封星澜是铁了心为妹妹撑腰,为此连自己的兄弟都算计上了。

封茗玥点点头。再次考虑起父亲休妻的可能性,但越是想,越是觉得父亲会在关键时刻退缩。

因为他本就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放在了天上的星星那里,对于人间的事,还不如远在梧州的祖父看得透彻。

而且,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时候,就是一朝宰相,也未必能很好的处理家事。不然古人也就不会把齐家放在平天下前面了。

而一旦封荣退缩,她身为女儿,想休掉嫡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会引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

大梁以孝治天下,当今的太后其实与庆历帝并没有血缘关系,还曾经密谋造反想要另立新帝。事情败露后,她已经做好必死的打算。

庆历帝却只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对下面附和的臣子赶尽杀绝,对太后却只是迁居别处,并未追究过多的责任。

因为这事,庆历帝收获了不少老臣的支持与称赞。

如果真的让兄长帮着自己休掉嫡母,一旦被皇帝知道,必然会引起皇帝不喜。

报仇固然重要,但如果要以兄长的前途为代价呢?

封茗玥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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