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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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女人的声音极其婉转,明明只是两个字,竟然让她喊出好几种意思出来。

“小美人儿……”男人的音嘶哑,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

封茗玥完全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碰上这么奇葩的场面。除了尴尬到脚指头扣地以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往外退,生怕秦子仪一时间恼羞成怒,先把她砍了泄愤。

自己的女人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被她这个外人撞见,更要命的是偷人时还喊着他的名号,简直是杀人诛心。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的脚步却是一点没停,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就算秦子仪不杀她,她也不想被溅一身血。

结果刚退两步,秦子仪就猛地转过身,一步就跨到她面前,大手一伸,直接抓住她的后脖颈,微微一提,直接向外走去。

“将,将军,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我发誓我……”封茗玥在面对马大壮时都没觉得这么慌过,那只手将她掐得极紧,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想,只要那么一拧,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闭嘴。”

秦子仪的声音极低,透着压抑着的怒火。

这样的怒火,比直接发出来的更吓人。

屋里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封茗玥觉得自己的身后就是一个巨大的炸药桶,而她要是敢多说一个字,就相当于往炸药桶里丢上一个火星,瞬间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因此,她牢牢地闭上了嘴巴,顾不上什么走路的礼仪,甩开大步往前走。实在是秦子仪个头太高,步子太大,她若不尽量迈开腿,绝对会被秦子仪拖着走。

出了院门,秦子仪两下就把她塞进了车里,扭头看向门口的石泓,“此处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车辕一沉,秦子仪跳上了马车,“驾。”

这一声可把封茗玥吓了一跳,堂堂云麾大将军亲自驾车,这是要把她拉到哪个犄角旮旯再处理么?

可她到底是没敢再问,面对马大壮她还敢握着锥子比划比划,面对秦子仪,别说有锥子,就算给她把绝世神兵,她也没胆量提起来。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对杏儿说的那句话——秦将军不是嗜杀之人。

但,那也要分什么事,面对这种事情……封茗玥生无可恋地捂了下脸。

就今天这事,秦子仪就算是直接将屋里那两人砍了,都不会有人说什么。至于她……等到明天消息传来,人们大概会说,死了活该吧。

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月光之下,白日里那些热闹非凡的店铺全都在夜色中沉睡,高高的门楼牌匾,仿佛一个个怒目罗汉,正沉默地注视着这辆急行的马车。

若不是大梁都城内的街道还算平整,大概不用等到地方,这车就会被颠到散架。

不过,看方向,秦子仪并不是向城外走,反而有点像是去往西城。

西城大多是官员府邸,这是要送她回家?

但很快,马车就拐入了一条她不认识的巷子,封茗玥松了一口气,这并不是去往封府的方向。

尽管秦子仪眼下处在暴怒的边缘,随时可能将她吞没,但她依旧不想回家。留在马车上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落到柳忆之手上,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不多时,马车速度放缓,紧接着车辕一轻,秦子仪低沉的声音响起,“下来。”

封茗玥乖乖地挑帘下车,刚刚站稳,就看到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门,月色中,上面两个金漆两个大字清晰可见,“秦府。”

未等她惊讶,大门旁边的角门打开,走出一个兵丁模样的人,对着秦子仪行礼,“将军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秦子仪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向封茗玥,“进去。”

那个兵丁这时才注意到封茗玥,看了一眼后,不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这才瞪大眼睛,用一种仿佛见了鬼似的眼神看着她。

他家将军深夜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封茗玥被这个眼神看得尴尬不已,心里也是郁闷至极,别说那个守门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她怎么就来了秦府。

她不过就是想给柳忆之下个套,然后让秦子仪庇护自己一晚,怎么就先是撞见了他的外室偷人,然后还被带回了他的家里。

这剧情,别说重活一世,就是再活两辈子,她也想象不到啊。

不过外表上,封茗玥还是老老实实地进了门,跟着秦子仪向里面走去。

进到秦府后,一股武将之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迎面是一面呈扇形的三面影壁墙,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浮雕,虽然夜色中不足以让她看清细节,但是那浮雕上传递出来的气势,却让人觉得仿佛身处战场。

只这一个影壁墙,就把秦府与其他府邸区分开来。

过了影壁墙是一个不大的花园,只是花园里连那种常绿的松木都没有,光秃秃的,完全是一副闲置的状态。花园的两边,是两条游廊,通向不同的地方。

“右边。”秦子仪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人心里忽悠一下。

随后他又向后吩咐到:“去叫徐牧起来。”

“是。”

沿着右边的游廊一直进了二门,秦子仪才引她进了一个不大的院子里,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专门的客院。

这时那个叫徐牧的人也赶了过来,看到封茗玥后,也是诧异了一番,但他可那个守门的兵丁强了不少,很快就收敛起惊讶的神色,脸上有恢复了古井不波的神态。

徐牧大约四十岁左右,面白无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你去准备一下,封姑娘今夜会在此歇息。”

“是。”徐牧躬身行礼,只不过临走时,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封茗玥。

这京城里姓封的人家可并不多,而恰好,白天的时候他就听到一个封姑娘,一个与忠勤伯府世子李丰饶私定终身的封姑娘。

没想到,转眼间,这个封姑娘就被自家将军带回了府里。

徐牧离开后,秦子仪一马当先地进了小院的主屋,封茗玥也随之跟了进去。

屋子不大,里面只是简单摆放了一些家具,虽然稍显陈旧但却很是干净。

秦子仪掏出火镰点亮油灯,示意封茗玥坐下,自己也拎了把椅子坐到她的对面。

随后,就陷入了沉默。

他一向没有向人解释什么的习惯,尤其在战场之上,他只要手下服从就行了,只有极个别的时候,他才会向部下解释一些事情。

回京之后,他就更没解释过什么了,就算京中的流言将他传得仿佛地狱里的恶鬼,他没在过意。

可是,今天的事情不同,他能看出封茗玥误会了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别人说他是恶鬼也好,杀神也罢,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今天这样的误会他却不能忍。

万一她大嘴巴说了出去,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真到了要解释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怎么说,都好像在强行解释。

所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他真的不想越描越黑。

不对,根本没有的事,什么描不描的。

秦子仪心下烦躁,而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此时的屋里只亮了一盏油灯,暖黄的光映着会反射红光的眼,搭配着他越来越黑的表情,尽管只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想要尖叫逃离了。

封茗玥努力压抑着呼吸,同时挺直腰背,竭力做出熟视无睹的样子。

她不想表现出害怕来。

虽然面对秦子仪,就是害怕也没什么丢人的,但别人可以害怕,她却不能。

是她让杏儿去请秦子仪出马救她的,不能说自己一边要求人帮忙,一边又像害怕瘟神一样害怕人家。

那样的话,她与柳忆之、李丰饶那种人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虽然这么想,但那只眼睛还是让她心里毛毛的。

两个人就这样僵坐着,一个不知道如何开口,一个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泄了底。

良久,就在封茗玥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她忽然在秦子仪完好的那只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狼狈。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但再次仔细地去看时,发现他竟然不自然地别过了脸。

这是……害羞了?

封茗玥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个光凭看人就能把人吓破胆的将军会害羞?

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但是这个想法到底是冲淡了她的恐惧,而且刚好他把头转了过去,把完好的右脸冲向了她。

她干脆仔细打量了起来。这么一看,还真就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比如,他的右半边脸堪称完美,棱角分明,五官精致。若是只看这半边,说一声貌比潘安,面如冠玉也不为过。

又比如,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眼尾微微上翘,恍惚间有点桃花眼的样子。

等等,人见人怕的杀神秦子仪竟然是桃花眼。

封茗玥再次按住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宁可去相信他那只兽眼是真的,也不愿相信他有着一只桃花眼。

秦子仪这时却是有点恼羞成怒了,他虽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封茗玥脸上的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将军,”封茗玥突然意识到不好,赶紧开口,“今夜多亏将军施以援手,又直接将我带到府上安置,茗玥今夜一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直接……么?

秦子仪的怒气消了下去,隐隐地还松了一口气。她这个说法,倒是给他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其实,他把她带回府来,就是担心她把今天在小院里发生的事说出去。至于她这个人怎么想,他实在管不了。

如今她既然用了“直接”这个词,就表明了她的态度,想来也不用他在嘱咐什么了。

这个时候门外想起了徐牧的声音,“将军,东西拿来了。”

秦子仪立刻起身,“进来。”

房门推开,徐牧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抱着干净的被褥。

秦子仪看了一眼,又看向封茗玥,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后就转身离开。

“多谢将军。”秦子仪可以不说话,封茗玥却是不能一言不发。

徐牧待秦子仪离开,这才把手里的水盆放在屋里,指着身后的妇人对着封茗玥说道:“这是我家那口子,叫桂枝,姑娘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

封茗玥微微欠身,“有劳二位了。”

“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就说。您看看这褥子,去年冬天新弹的棉花,前两天太阳好的时候,我还特意拿出来晒了晒,绝对是又宣乎又暖和。”

桂枝是典型的北地女人,嗓门大又热情,一开口就显现出性格直爽的一面。她的手脚也很是麻利,几下功夫,就把被褥铺好。还将一个夹在被子当中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

徐牧看到桂枝已经忙活开来,自己就走到门口,“姑娘先简单洗漱一下,我去后厨给您送端些茶水点心来。”

“不必如此劳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封茗玥赶紧拒绝。

“没事,也不麻烦。”桂枝爽朗地插话道:“反正他一到半夜就睡不着,像这种下过雪的天气就更得起来走动走动才行。”

“怎么?”封茗玥不解。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早年间在战场上落下的旧伤。一到冬天、落雪天,就腿疼得厉害。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郎中说是要喝什么蛇骨酒,还非得是百越那边的什么蛇,不然就没效果。可咱这京城离百越十万八千里,将军也曾经帮忙找过,实在是找不到。”

封茗玥把目光转向徐牧,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竟然还上过战场。

徐牧被看得有些赫然,“小伤不碍事,姑娘不必挂心。我这个婆娘哪里都好,就是爱逢人说这事。姑娘请自便,有什么事和桂枝说就好。”

“多谢徐管家。”封茗玥心里了然,看来这个桂枝也不是全无心眼,逢人就说这个,也是为了把话透出去。万一哪个人听到了记住了,提上那么一嘴,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就是了不得的消息。

“姑娘长得可真是俊俏,要是我家那个野丫头能有姑娘一半漂亮,我就烧高香了。”桂枝的眼神很是暧昧,一副我什么都懂,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这下轮到封茗玥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走到那盆热水旁边。

简单的净面洗手之后,徐牧已经去而复返,“厨房里没什么吃的,我便给您冲了碗炒面,您简单垫垫。姑娘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现在说出来,我明儿一早就去买。”

封茗玥连忙摇头,“这就很好了。我只是暂住一夜,天亮就去客栈投宿。”

刚刚她还没觉得什么,在被桂枝那样看了一眼后,忽然就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可是大半夜的被秦子仪带回府里来,难免会让人乱想。

只不过,这只是眼下,一旦天亮,等柳忆之把她私奔的消息传开,这府里的人再看她可就未必是这个眼神了。

她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炒面是生面用火炒熟,里面加上花生、芝麻,有的还有加上青红丝解腻,吃的时候用开水一冲,就是一碗喷香的面茶。

折腾了大半夜一夜,封茗玥早就饿了,很快就把一大碗面茶吃了个干净,接过桂枝递过来的茶水漱口后,便躺下休息。

本来以为陌生的地方,需要适应适应才能睡着,没想到几乎是刚一躺倒在床上,她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秦子仪坐在那小院的正堂屋里,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打着哆嗦的男子,“将军,小的知错了,还请看在我娘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完,不停地往地上磕头。

秦子仪不为所动,两只眼睛里都闪着渗人的寒意,“章嬷嬷的情分你就是这么用的?”

“小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了。”方福禄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磕头如捣蒜。

“说吧,今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子仪压抑住怒火,若他不是章嬷嬷的儿子,而章嬷嬷又用奶水养大了秦子戈,他今夜非得废了这个混蛋玩意不可。

自己叫他认真看管这宅子,他竟然在这里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小,小的不敢。求将军责罚小的吧,小的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时候石泓走了进来,上前一脚将人踹翻,然后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踢了两脚,这才对秦子仪说道:“将军,问清楚了。那女人是倚红楼里的头牌,花名小凤仙。”

“行啊,”秦子仪声音冷得能掉冰碴,“你出息了,倚红楼里的头牌都能请到院子里来。”

方福禄抖得更加厉害,身子几乎要贴在地上。

“小凤仙说,”石泓顿了一下,又上去给了几脚,这才恨恨地说道:“她说她来时,以为是将军请的她。理由是将军顾及身份,不好亲去,原本她是不出楼子的,特意为将军破例。而且她还说,方福禄通过老鸨提了一条要求,说是只要进了屋子就必须用带子把眼睛蒙上,绝对不可以摘下。办事时也不可以伸手摸脸。”

说罢,递上一条黑色的缎带。

秦子仪怒极反笑,“很好,方福禄,你真是好得很。”

说罢,一道寒光闪过,方福禄捂着耳朵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在他的指间,鲜血喷涌而出。

秦子仪厌恶地站起身,“石泓,这里交给你了,清理干净。”

“是。”

隔壁房间里,那个叫小凤仙的,听着方福禄杀猪似的嚎叫声,双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秦子仪出了院门翻身上马,直奔九城兵马司而去。

早起的行人远远地就看到秦子仪一身煞气,瞪着猩红的眼睛,全都吓得魂不附体,躲在一旁不敢乱动。直到他跑出很远,这才缓缓地活动手脚。

我滴亲娘耶,赶紧让这杀神去边疆吓唬北狄人吧,了别再待在京城了。

再多待几个月,怕是没有病都要吓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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