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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碾压式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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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孟则, 但不止是他。还有曹晚玉、余晟他们,甚至还跟着孙燕她们。

来看评选的人并不多,一班这群人溜进来以后就坐在晏藜后面没多远, 程圆圆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问孟则他们怎么来了。对方回说物理老师年纪大了犯头疼病,布置了物理练习册就走了, 他们闲的没事儿,就三五成群地来了。

孟则可能是看在程圆圆的面子上来给晏藜加油的,曹晚玉之流可能是随波逐流, 孙燕一波十有八九是得了卢艺的小道消息来看晏藜笑话。

晏藜心里没什么波动,转回头继续安静地看评选。

轮到卢艺了——

她周遭明显地涌起一股骚动,那些女生向来不吝对卢艺的吹捧。

程圆圆一脸不服, 揪着晏藜的袖口小声嘀咕:“……真烦,这有什么好吹的, 也就比前面的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嘛,作品小家子气, 人也小家子气……”

晏藜的目光始终落在台上。

卢艺的作品的确不错, 比起前面的几个都精细许多,评委们大概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纷纷给了高分;

“……七分,八分, 八点五分, 八分……”

——那是一座大致结构都正确的维纳斯像, 但因为缩小了很多,所以只仿的五分形似,不过对于一个高二小女生来说,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晏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眼帘垂下来,忽然看到校服外套上沾了一朵花瓣,小小的,五瓣。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高二二班卢艺同学的最终得分是——”

晏藜把那朵小花轻轻捏下来,拖在掌心里。

“……八点三二分!”

右后方突兀地响起一阵独属于女生的欢呼,在原本静寂的礼堂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评选开始以来的最高分。

晏藜听到周遭其他不认识的学生,有在悄声议论地,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第一应该就是那个卢艺了吧?……”

“……那女的名字我有点儿耳熟,她是不是什么时候演讲过来着?……”

“……卢艺你都不知道?每周一升国旗她都主持的好吗?你听她那名字,就知道人家肯定有艺术细胞,德艺双馨的……”

——德艺双馨吗,还是德不配位?

晏藜抬起眼帘,看到卢艺得意洋洋地走上台,在聚光灯下声情并茂地介绍着她的作品。

“……爱神维纳斯,端庄秀丽,充分体现出希腊雕塑艺术鼎盛时期的艺术魅力……”

卢艺独特的圆滑甜美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从话筒传向礼堂各处的电喇叭。但周遭还是嘈杂,众人议论纷纷,嘴里都在说那个维纳斯像和它名声大噪的作者。

江却的声音却在这时低低地传过来,“晏藜,我听程圆圆说,摔坏你雕塑的人,是卢艺?”

晏藜目光注视着台上,“不知道,可能是吧。没见过几次,她好像有点讨厌我。我东西坏了以后,她看见我都一脸心虚——不过那个教室没监控,我也没有证据。”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没凭没据的,连质问人家都没办法,只能吃哑巴亏。”

说完,她偏头看了江却一眼。

江却忽然想起前几天她在收拾雕塑残骸时问他的话,还有最后那个发自内心的笑——她似乎开始信任他了,卢艺这事何尝不是个机会?

“我也不是要帮她,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让她更加信任我,为了能顺利让她对我卸下防备,我才能进行下一步。”江却垂在身侧的手紧抓座椅扶手,指尖用力到隐隐作痛。

最后的最后,卢艺一个优雅的鞠躬,伴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骄傲似白天鹅一样的女孩儿从台上走下来。

到晏藜了。

她这个正主儿还没开始紧张呢,反倒是身边的圆圆,猛地握紧了她的手,还有点儿抖。晏藜心里失笑,一扭头,看见刚才还心不在焉的江却此刻也目光直直地投向台上,看着礼仪小姐掀开那一层艳丽的丝绒红布——

这一刻聚光灯公平地投在这座雕塑像上——

一瞬间,原本熙熙攘攘的台下观众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下一秒台下一片哗然,刚才还在失神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嚯……”

“……哇……”

就连等着看笑话的卢艺孙燕,嘴角的轻蔑也在看清台上的一瞬僵住了。

那是一座怎样的雕塑像?

一个面容祥和安静,闭着眼拥抱自己的女性。不是什么享誉中外的名人像,不是什么奇技淫巧的妖魔鬼怪,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方女性半身塑像。

它甚至是个残缺品。

从脸部开始,直到上半身和两只胳膊,都有大小不一的裂痕。甚至从左肩蔓延到右腰的部位,还有一块儿直接遗失的、大概四五指宽的不规则缺口儿。

她的残缺相较于“断臂维纳斯”来说是不美的,毫无艺术感。

但却偏偏在这样一座不美的残缺品上面,在那块儿无法修复的缺口上面,又不知从何处,蔓延了一片小小的“花海”。

真的是花海。小小的五瓣不知名素色花朵,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地覆盖在那块儿中空缺口上,像是修补,只不过修补从油泥换成了花瓣。

那是一座多么美的雕塑像?

像是裂缝中开出了山花烂漫,像是残破中一朵挨着一朵地,在绝望中开出源源不断的新的生命。

——何其震撼。

更何况,撇开裂缝,这座女性雕像不论是形态结构,还是轮廓细节,都要比场上其他已经评审过的作品要好上太多。

台上评委的表情变了,像是惊诧,端详半晌,都开始不约而同地低头,手忙脚乱地在评审桌上找此次参赛者的相关信息名单。

晏藜余光能看到江却在看她,只是看不太清。

台上的主持人从惊讶中回神,有一边的工作人员悄悄上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话。等到那人下台,主持人再度沉稳开口道:

“……这座雕塑像的作者,在评选开始前找到我们的相关负责人,希望我们给她一次真正展现她作品的机会。我虽然不知情,但也抱了很大的期待。那么现在,请各位评委老师、同学,以及来宾们,不要惊慌,会场会有一段短暂的灯光昏暗的时间,让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主持人抬手做了个不知名手势,随着一声类似拉闸的轰声,整个礼堂陷入昏暗。

但人们还没来得及惊呼,台上又再度聚光,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不同于上次在灯火通明的室内,由上而下的直射,这次则是柔和许多,却是从雕塑像的后面,透过雕像,柔柔地分裂开来——

台下霎时一片死寂。

还是那道五指宽的缺块儿,还是那片让人一眼惊艳的小“花海”。它那块儿当真完全中空,只有前后各覆盖了一层薄薄花瓣,此刻光从塑像后打过来,台下的人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塑像中间,花瓣盖不住的空。

但——

一片黑暗中,塑像的裂缝中,在花瓣两两相接可又不能完全盖住的地方,有宛如救赎一般的微光,无处不在、丝丝缕缕地透了进来。

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

它身处真正的黑暗中,于是微光也像太阳一般闪耀;每处裂缝都让它与众不同,每束光都让它灿亮万丈。

这俨然是一座直观冲击着人们视觉神经的,真正的艺术品。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反应过来,开始鼓掌,于是一呼百应,台下瞬间响起雷鸣般的剧烈掌声。

会场的灯已经陆陆续续地亮起来,但掌声还未停下。比之刚才卢艺的还要更甚,更响亮。

程圆圆看起来比晏藜还要激动,眼圈儿都红了,身后孟则他们反应也不小,四周议论声起的时候,只听见他骄傲自豪地跟别人说,“……看见没,高二一班的,跟我一个班。那是我朋友做出来的,光荣榜上挨着江却的那个……”

台上已经开始打分了。

十个评委,七个九分,两个九点五分,一个十分。

结果已经昭然若揭。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最高分。是众目睽睽之下的,碾压式完胜。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高二一班晏藜同学的最终得分是——”那主持人顿了一顿,视线在手中的手卡停留几秒,“……九点一二分!”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晏藜慢慢站起来,走过观众席的走廊,去台上介绍自己的作品。

她其实是不太怯场的性格,但毕竟她对于艺术并不了解多少,心里还觉得自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一时专业术语有些匮乏。站上去以后,面对着观众席上数不清的眼睛,晏藜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的。

她清了清嗓子——

“……这座塑像,是以我母亲为原型所制作的,只是中途因为一些意外,使我产生了用花瓣修补残缺的想法……”

晏藜语速慢,娓娓道来的时候,有种令人舒服的安定感,也不夸大事实,言辞不华丽晦涩,但仍有种朴实的美丽。

此时此刻她身上,洋溢着头顶照下来的暖光,有种别样的温柔。

江却从她站起来,目光就一眼不错地追随着她。

他无法形容这种吸引力,就好像他无法想象,那座塑像、那样别致的想法,是她如何想出来的。

她是那样的沉静,平时缄默居多,待人待物总有种难言的温顺;有人招惹了,不触底线便不搭理,好像没什么气性一样。他知道她吃什么样的苦,他亲眼见过。他知道她做这座塑像付出了多少,她后来因为这东西再没让他送她回家过。后来被摔了,连肇事的人都找不到,他一度以为她会很难过会崩溃,会放弃。

但她连对方一句坏话都没骂过,自己一声不吭地收拾,自己琢磨怎么修补;却在最后谁也不知道的时候,用自己温柔如水的无形的刀,绝地反击,打了一场如此漂亮的胜仗,把那个背后使坏的人碾压到毫无还手之力。

她是那样的柔软,却又那样的坚韧。

像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没穿华裙,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素净校服,纤细地站着,声音透过话筒传到礼堂各处,微微有点儿空灵。

晏藜,晏藜。

江却心里不自觉地默念了两遍她的名字,自己都没发现,他看向台上那人的目光有多热切。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文中“残缺之美”女性雕像的灵感来源于2003年法国巴黎艺术家jean-bsp;bihorel的作品图片,因作者个人设定文中世界为半架空,特此【致敬】以及【引用灵感】,但文中对雕塑像衍生出的解读赏析为个人理解,文字编撰为原创。原图我发在微博了,有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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