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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槐树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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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友用宽大的儒袖擦了擦眼泪,勉强稳定了下情绪:“我想去证实这卷轴上的内容,但是天帝闭门不见我。”

孔离思道:“他自然不敢见您,现在怕是正想对策呢?师父,此时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而是要弄明白,子舒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熙沅道:“孔道长说得有理,要不要我现在去妖界拜访子舒?”

萧长友道:“沅儿别去,师父怕你有去无回。”

这时,圣哲从天而降,他儒雅地行了一礼,道:“仙官们此时都跪在天恩殿外,可天帝还是不见任何人,妖界刚刚递上信函,要求将三善会定在七月三十这天,但,地点不是凝仙山,而是恒清殿。”

沈熙沅问道:“信函是谁写的?”

圣哲平静道:“闻人箛!”

沈熙沅点了点头。

圣哲问道:“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沈熙沅道:“并没有,只是如今这个局面,谁出现都不意外,妖界是有备而来,天帝又避不见人,师父,我们是不是该早些应对?”

萧长友沉声道:“他果然没死。”

孔离思抢着说道:“如何应对?若这些龌蹉事都是天帝做的,该当如何?闻人箛若是不肯善罢甘休,起兵来犯,又当如何?”

孔离思抛出了两个犀利的问题,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一时半刻也没人站出来说句话。

萧长友道:“闻人箛若是非要挑起仙妖大战,那咱们自然是先御敌。”

沈熙沅道:“师父不可,当先平息妖王的怒气,我会亲自去见妖王,看看他有什么要求,一一满足,然后再……”

萧长友道:“然后怎样?将天帝拉下王座?”

孔离思道:“有何不可?”

萧长友一甩衣袖,怒道:“住口!”

众弟子吓得纷纷下跪。

萧长友看着跪在地上的爱徒们,声音嘶哑道:“若是依了沅儿,那就等于承认了天帝的所作所为,闻人箛若是要天帝下跪认错呢?若是要了天帝的命呢?难道也由着他?那天界的脸面何在?日后你们如何还能在三界立足啊?”

沈熙沅道:“师父,难道您企图遮掩此事?如今三界尽人皆知,孰是孰非,哪里是几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况且,犯错的是我们,我们定然要承担后果。”

萧长友一时情绪失控,他捶着胸口跺着脚喊道:“你可知那后果是什么?”

沈熙沅目光深邃,道:“就是遭万人唾骂,也是我们该承受的。”

萧长友伸出拳头对着沈熙沅的后背狠狠砸了一下:“说得真轻松啊!先不提人间百姓,就说那闻人箛,他要是杀了所有仙官,再一把火烧了天界,你当如何?”

沈熙沅道:“我现在就去灵山,跟他谈判。”

萧长友摇头道:“你太天真了,我告诉你,这场仗在所难免,我们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将伤害降到最低。”

“我认为萧仙尊说得没错。”沈麟和姚之锦快步走来。

沈麟道:“沅儿,怕是你费尽了心思讲和,哪怕将天帝拉下王位,闻人箛也不会领你的情,还会大举来犯。”

孔离思哼道:“若是闻人箛这样害我,我定然杀入灵山。”

褚安君斥责道:“你住口。”

孔离思道:“行,暂不提他与胡令勾结陷害妖王的事,单就他陷害兄长、气死先帝,暗害钟将军以及囚禁景辉等前辈,该如何处置?”

沈麟道:“这些事尚不知真假。”

孔离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老臣为了维护天界的脸面,是即可以死不认账,也可以高高在上,大不了就撸袖子大干一场,谁怕谁呢?

沈熙沅面对师尊和大伯,一直拧着眉,仿佛千言万语积压在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或许明知说出来也无用。

萧长友看穿了爱徒的不满情绪,亲手把他扶了起来,众弟子也纷纷起身。

萧长友道:“让仙官都回去吧,别在天恩殿外跪着了,等七月三十,试探过妖王的态度后,再做打算。能讲和最好,他若非要开战,那咱们定然全力以赴。其他的事,还要劳烦沈将军了。”

沈麟道:“应该的。”

沈熙沅心灰意冷地问他们:“你们这就做好打战的准备了?”

沈麟道:“沅儿,这三界的法则本就是强者为王,所谓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偃旗息鼓。”

沈熙沅摇头反驳:“侄儿不敢苟同,只有平等、尊重,才是和平之道,强权之下何来公义?若这卷轴上所述的事都是天帝所为,那我定当联名众仙官,将天帝请下王位,他所犯下的罪行也要一一按天规处置,好还天下一个公道。”

沈麟怒指他道:“你……”

孔离思举手笑道:“算我一个。”

圣哲莞尔道:“也算我一个。”

众弟子中也有多人纷纷表态,愿意听沈熙沅的。

萧长友将沈麟的手按下,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没有经历过战争,更不懂治国,很多事情看得都太过简单,倘若天界都不复存在了,那纠结着这些陈年烂事还有什么意义?等七月三十,你们见过妖王的态度后,一定不会像今日这样嚷嚷着什么伸张正义、公道大明了。”

萧长友与沈麟回了天界,众人渐渐散去。

沈熙沅愁眉不展地往追星苑走去,圣哲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圣哲道:“看来师父的想法,终究是要保住天界的颜面。”

沈熙沅道:“大伯是将军,有些过激的想法我理解,可是师父怎么会?”

圣哲道:“师父亲手建立起来的礼法帝国,竟出了这等荒诞丑闻,不是打他的脸吗?别说整个天界、师父的颜面无存,就是日后,我们在人间想要重拾威信,都是难上加难了。百姓们不会管是哪个神仙做得这些肮脏事,在他们眼里,神仙都变成了卑鄙小人。就像一个人做了坏事,大家就会认为这个国家的人也全都是坏人一样。”

沈熙沅摇头道:“哪里都有好人坏人,怎么能一概而论?”

圣哲笑了:“这就是人啊。”

沈熙沅道:“再说脸面就那么重要?比弥补错误还要重要?”

圣哲歪头瞧他:“如何弥补?妖王若是执意开战呢?你有什么打算?敌兵都攻入南天门了,咱们还在争论着如何让天帝下王座吗?”

沈熙沅拧眉不语。

“闻人箛这一步棋走得很高明,他就是率军踏平了天界,百姓们也会认为是我们活该,他不仅要天下,还要民心。”

“可错的毕竟是咱们。”

“弱者才有是非对错,对于强者来说,没有对错,强者就是正义、是律法。”

沈熙沅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挚友。

圣哲莞尔道:“别这么看我,我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敢肯定,师父、天帝和你大伯,还有很多仙官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头疼的不是天帝做了这些事,而是这些事竟然弄得尽人皆知,丢光了他们的脸。”

沈熙沅深思片刻,问他:“刚刚你说会支持我,难道是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

圣哲摆手道:“绝对不是,我是一定站在你这边的,只是,凡事都得有个轻重缓急。唉……说实话兄弟,我还真想将天界拱手相让,平了妖王的怒气,好让三界生灵免遭战乱之苦。”

他拍了拍沈熙沅的肩膀,又道:“很多事不是你能左右的,这是三界的一场劫,该怎么渡,听天命吧。”

珑玉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心道:“若是仙妖开战,人间必被波及,那师父这些年来的心血,岂不是要付之一炬?”

正值盛夏,天忞寺内的槐树全都开了花,淡黄色的花朵犹如串串风铃挂在树梢,美不胜收、幽香怡人。

很多僧人将桌子放在槐树下,与往来香客谈论佛道。

晌午的日头最为灼人,悯空没空赏花,也闻不出这空气中的沁人花香,他顶着烈日皱着眉头,提着食盒匆匆往华宗塔跑去。

开了锁,关好门,一口气爬到七层,已是气喘吁吁。

咣当一声,食盒落地,悯空愤愤地看着眼前人。

钟寒正坐在窗台上赏景,听到这咣当声,回头怨道:“这个时候才来给我送饭,想饿死我?”

悯空擦了把额头的汗,气得直咬嘴唇,心里默念着“忍忍忍”,因为每次吵架都吵不过他。

钟寒将食盒打开,不满道:“又是馒头咸菜,两个鸡蛋。我可是病人,给我吃这些,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悯空道:“我看你挺精神的。”

钟寒道:“那是表面。”

他叼着馒头将前胸的衣襟扒开,胸口那一道剑伤尚未愈合,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红膜,鲜红的血液似乎随时都能涌出来。

悯空看不了这血腥的伤口,头一扭。

当日钟寒突然出现在悯空的禅房里,吓了他一跳,他本打算杀了这个掳走灵芊儿的坏蛋,却发现钟寒身受重伤,还在钟寒的怀里找到了瓶瓶罐罐和灵芊儿的小钱袋。

悯空到底没下去手,将钟寒藏在了他的屋里,日日给他涂药,喂他吃饭。

等钟寒勉强能动了,就趁着黑夜,将他挪到了这关闭已久的华宗塔顶层,每日不辞辛苦地偷偷给他送饭。

谁知,这货不知感恩,要么抱怨饭菜不好吃,要么抱怨送得晚,若不是看在灵芊儿的面子上,悯空还真想给他从这塔顶推下去,再道一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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