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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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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晏只觉得人在天旋地转间沉沦。
一会儿是落日熔金,他与太子行在霞光之下,一会儿是蒙蒙细雨,他撑伞与太子往寝宫走着。
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看到了太子绝然的背影,耳边还回想着太子和那黑衣人的对话。
庆丰此后会是何模样,庆晏不敢多想,因为他没命来想了。
只是为何连去阴曹地府的路上都这么颠簸?
他被摇的五脏偏移,胃里都有些翻腾了。
几声猛烈的咳嗽声后,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顶上是纱帐帷幔,眼前是一张妇人的脸,倒是未得风霜,生的也算好看。
“没遇见无常,倒是先遇了孟婆?唔……”
庆晏轻笑一声,不由得自嘲说了这么一句 。
可是为何发出的声音却是女声?
他不由疑问一声。
素瑛望着那大床上的女子,见她蹙眉都十分好看,又听着她口中奇怪的念叨,不由得抬手轻轻朝着青凌臂上一打。
“哎呀,好你个青凌 ,也会来吓唬人了,到王府这些日子,我见你多是文静少语的,想不到你也这么顽皮的。”
庆晏正兀自疑惑着,忽而被打了一下,也是有些发愣。
虽是轻轻一下,可是这实打实的触感,可不像是坊间所说的地府灵魂穿身过,亲人肉身难触摸之类的虚言。
庆晏正疑惑,却听着那话又是一愣。
“你方才唤我什么,咳咳……”
庆晏正要仔细弄明白这其中的曲折,却是几声猛烈 的咳嗽响起,接着五脏六腑都开始沸腾起来。
素瑛见状,本要回应他的话,却只得立马上前来扶起他,而后为他轻轻掸着后背,“可是感了风寒,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
庆晏不言,感受着五脏烧灼翻涌,他看去素瑛一眼,正要回话,只觉得喉头涌动,“噗”的一声,便是一口污血喷吐而出。
绕是那屏风置的远,也是被血渍染了几分,本是绣着墨梅枝梢,此时也是红色斑驳。
“青凌姑娘?”
素瑛大惊一声,瞪大双眼看去那地上,屏风上的血色,只唤了一声,便呆愣了。
“无碍。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唤我为青凌?”
庆晏看着血污,抚着胸口,竟觉心头舒畅多了。
“我只知你叫青凌,难不成你有别的名字?你先别说话,我去唤了府上的医师来,且看看你这病吧!”
素瑛也是后怕着,一边紧张着眼前人的动作,生怕她再吐上一嘴,又是眼神扫去周围的血色,真是糟蹋了这屋中陈设了。
庆晏摇头,手扣着素瑛,不让她离开,脑中却依然浆糊一团。
“我是青凌,那青凌又去了哪儿?”
他低语着,似乎是询问,又似乎是自语。
“你是青凌,那自然青凌就在这儿啊!”
“青凌姑娘,你莫不是睡糊涂了,我知你来王府万般不愿,可你既然都在 王府待了这些日子,也该知道王府众人的好。”
“你若是想着吓唬我,好让我去求着人把你送回太子府,那是万万不能的,而且,眼下我本有一事要拜托你,可你若是这般模样,那我还是去寻别人吧!”
素瑛自有私心不错,却不曾想过要让伤病患者来助她,何况本来今日之事也是她太过松懈,错在她,本也不该由青凌替她的。
如此想着,素瑛倒是通达了不少。
庆晏却是混乱着。
“太子府,你怎知我就真的愿意回去呢?若是往日便也罢了,如今嘛,还是算了。”
庆晏垂眸言说着,似对着世间失望透顶了。
被蒙在其中,死前一刻知晓他拥戴爱护的太子竟是要造反的人!
他想不明白,既然穆晓已为太子,为何还要攻进皇宫,还要……
“等等,如今是何时?”
素瑛正欣喜着刚刚庆晏的话,自以为眼前的青凌是真的打算留下来了,却是又听着这糊涂的一问。
她见着面前的人问的认真,不由得偏头看去窗外,今日日头未现,可是照着她平日的时辰,再过两刻模样,她就该去厨房了。
素瑛计量一番,又才回道:“你果然是睡糊涂了,日上三竿,已是巳时,如今你身体有恙,本也不需做些什么,不需要医师的话,那便自己好些将养着吧!”
“巳时我知,我不知的是如今为何年何月何日?”
素瑛一听,先是后倾身子,眼神异样打量起眼前的青凌 来。
“青凌姑娘可是犯傻了?”
“你且回答我!”
“庆丰十六年正月十二日,可有不妥?”
素瑛早前与青凌一起绣花谈说时,也不见得她如此正色严厉。
倒是刚刚让她回答时,那眼神中的凌厉让人一怔。
庆晏本坐在床沿边,此时也是被这话一震,身子一软侧靠在了大床竖框上,“竟是这一日吗?”
他口中念叨,忽而想起那夜晚风。
他与太子站立城楼之上,听闻马上来人是 青凌时,他心中便觉得不对。
因为他正是那一日听闻青凌早在一月前因感染风寒而去,所以他当时才小心提防。
虽未曾想到要防的是他最尊敬的太子,可他也没想到,如今他竟是落在了一月前,本该已经死去的青凌身上。
可若是青凌今日该死,那此时他以青凌之身活着,意味着青凌已死。
他抬头看去眼前一脸疑惑看着的素瑛,眼中满是防备。
“青凌姑娘,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素瑛只觉得眼前的青凌变了一个人般。
问话问的莫名奇妙,接话也接的奇奇怪怪,还没事儿就自言自语,这会儿更是连眼神都这么骇人了。
素瑛被盯着有些害怕,她舔着嘴唇咽咽口水,时不时的与眼前的青凌对视一眼。
庆晏看着素瑛,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青凌传出受了风寒而亡,可如今他一口污血吐出便觉身心舒畅,想必风寒一词不过掩饰,那必是有人害她。
可若是眼前妇人,且看面相,非心狠之人,真要害她,又何必如此候着?
除非是为了确认她的死亡。
但是眼前妇人对她关心有加,眼神中也是实在的担忧,想必未有作假。
那又是何人害的她呢?
“我前几日风寒染体,今日才算病愈,脑中糊涂非常,我只知这是祁瑞王府,我本该是王爷的暖床丫鬟,这儿若是王爷寝室,那姑姑又是何人,为何在此?”
庆晏在穆晓身边待的这些年,自然也是有些眼色的。
素瑛听闻这话,这才解了心中疑虑,不由得抽出怀中锦帕,在额角擦拭一二,“哎呀,你这丫头也忒吓人了。既然是不记得了,我同你言说便是了,可别再说些胡话,吓唬我了。”
庆晏点头,倒是应承着。
“平日里你与我最亲,唤我素瑛姐姐,如今唤我姑姑倒是也行的通,可若是哪日你真受了王爷亲睐,那我唤你一声王妃,你就单唤我名便成了。”
“只是如今你被王爷冷落,不过太子府那边也未有人来讨问过你,你只管好好在此住下便是了。”
“这儿不是王爷寝室,我自然也不是什么服侍的嬷嬷,这儿是你休息的室堂,我不过是来寻你帮忙的……”
素瑛自然是见着青凌此时精神恢复,自己的事情也是上心,连忙又转到了寻人的话上。
庆晏垂眸,自然是辨出素瑛心思,却也不顺着她,问道:“素瑛姐姐是想请我帮什么忙?”
“哎呀,你尚在病中,还是算了,不过是我今日带来运送蔬果的小贩在府上乱跑,没了踪迹,想寻来说教一番罢了。”
“为何不找府上侍卫搜寻?”
“何必搅得如此天翻,若是叫王爷知道,怕是我难逃罪责,就算小命得保,估摸着也难逃流离之罪了。”
庆晏眼睫一晃,“原来这祁瑞王竟是如此残忍吗?”
要是太子殿下在庆晏心中与背叛二字画作等号,那这祁瑞王穆廷知便是与通敌狠绝一词并作一起的。
前世他在深宫之中,随着太子玩腻了宫中各处,听得传闻也多是关于这位祁瑞王的。
虽有前阵杀敌的功绩,可浴血之人到底只懂舞刀弄枪,虽近年来不曾出府,但这五六年外敌也从未有入侵之事,当时太子手下暗卫来报,正是得了祁瑞王与边境小国的通敌证据。
在庆晏看来,虽然太子殿下骗了他,但是眼前这位祁瑞王怕也不是什么善人。
倒是素瑛听闻此话,立马摆手起来。
“怎会?王爷人善心慈,虽然这些年我再未曾见过他,可是我们这几年每年都会涨月钱,平日花费也从不克扣,府上的丫鬟虽听闻些王爷的坏话,可每每得了新做的衣裳,都是对王爷憧憬百般呢!”
“哼,不过是忽悠罢了。坊间传闻自然有误,可也不得完全不信,毕竟世间无空穴来风之事。”
庆晏虽心中对太子失望,可对祁瑞王也没有太多好感,当初青凌被皇后赐于此时,他心中满是不舍,后 听闻青凌被冷落,心中更是难过。
如今他做了青凌,倒是想讨回个公道了。
“见你这般说话,只怕你心中记挂的还是那太子府,我且不与你 多言了,我手上还有事情要做,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约莫是庆晏触了素瑛的 底线,言说了 几句穆廷知的不好,素瑛倒是生气起来了。
只是她虽然生气,却还是叮嘱着,让庆晏多少暖心了一些。
见着素瑛绕过了屏风,庆晏又才出声道:“素瑛姐姐带我一并吧,我身体无碍,你方才不是想请我替你寻人吗?可有那人画像?”
素瑛已过了那屏风,到得了那圆桌前,方才氤氲着茶气的白玉瓷杯此时倒在桌面上。
茶水沿着桌面流到边缘,滴答着润在了地上的一张方毯上。
素瑛没在意,听着刚刚的话倒是脸上一喜,等到她回头,又已经没了多余表情,只木愣的看着床沿边的青凌,“若是你身体尚好,我倒是乐意,只是现在你……”
“无妨,素瑛 姐姐言说王爷如此好,我也该是要到府上各处瞧瞧的,兴许是我独断了。”
素瑛一听这话,眼眉挑起,脚下碎步窸窣到了庆晏身边,便拉着他起来了。
“既然青凌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便走吧!”
庆晏一笑,青凌的梨涡如冬日暖阳般闪现。
出事前,青凌绾着单螺髻,斜插着一只缠枝簪,耳边坠着翠玉环。
此时的庆晏倒是不在意她的模样了,毕竟生来熟识,死后再见,只怕心中难受。
他起身只素手一抬,拢了拢两侧的头发,正了正簪子,便抬步跟着素瑛一并出了房间。
待到两人出了下房,那圆桌正对往上的房梁处,一个人影翻身跃下。
蒙面而行,那人落在圆桌钱,并拢两指朝着那桌面上的茶水渍一抹,又在指尖摩挲一阵,脸色沉然起来。
随后他将那茶杯往怀中一拢,又回头看了一眼沾染了血污的屏风,这才快步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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