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我做的,都是为了大家!都是为了一念观!为什么他们都不明白!”天空,蓝得恶心,阳光,刺得眼睛发疼,莫亦非就像个委屈的孩子,大叫着,“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都没有人明白!”

原本虚无的鬼影四周,笼起一层薄雾,灰不灰白不白。薛拾迅速将聂菁菁拉至身边,低声说道:“怨念太深,怕是入不了轮回。”

莫亦非亡魂的这一变化,聂菁菁自然也看到了,沉默地点点头,岂止轮回,若是他仍坚持在这儿诉苦,等到正午,怕是连灰都不剩了。劝?亦或随他去?

正当聂菁菁踌躇时,一只小手抓住她:“救……救……他,救他,请你。”

她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小石头通红的双眼,以及额头中间一滴隐约的赤红?!聂菁菁为难地看向薛拾:“怎么办?”

薛拾当然也听到了,看了小石头一眼,扭过头,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命数,救不了。”

小石头的眼神黯淡下来,那一滴赤红也渐渐消失。

轻轻叹了口气,聂菁菁伸手扯了扯薛拾的衣袖,却被薛拾反手握在手心。心意已决,让菁菁牵扯进望岳仙君与莫亦非的劫数中去,绝无可能。

就像岳白终是死在莫亦非手上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也如,莫亦非命丧赤血剑下一样,这份孽缘也终是没有斩断。

“家国天下,难道只有他岳白才懂?我也懂!”莫亦非指着薛拾,“只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不懂!神仙是什么?我深处牢狱饱受折磨的时候,我祈求过三清祖师,祈求过上苍,要不让我死,要不就来救我……可是,你们在哪?端着茶品着酒,亦或举着棋子,看看我们这些凡间的棋子,该下在哪一步?呵!”

死不成,他只能活,跪在地上像条狗匍匐前行,只为了活下来。

“命是我的,不该由老天来主宰!”莫亦非恶狠狠地看着秦非,“你爹不能,你娘不能,你也不能!”

秦非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金戈铁马,醉卧沙场,豪情漫天,白骨功成。岳白胸怀的是天下。

兄弟手足,儿女情长,暖炉瓦房,一盏明亮。莫亦非想保护的是一念观。

王爷说,若是那日他没有臣服,那么,一念观已经成为了一堆残垣断壁。

他,只是想保护大家,有错吗?

“不是,不是这样。”连如不知何时蹦了出来,脸涨得通红。

莫亦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老四难道都没告诉你吗?”

连如梗着脖颈,声音都沙哑了:“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大师伯。”

一声大师伯,莫亦非笑了:“你师傅,还认我这个大师兄哪……”

“师傅说,曾经您是他心底最崇拜的那个人,可是他愧对师祖,愧对掌门师叔,愧对一念观。”藏在袖管下的双手紧紧握拳,连如噗通一声跪下。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砰砰砰,三个响头,干脆利落。“师傅说了,若是有一天见到大师伯,让我替他给您磕三个响头,”连如仰着脸,“师傅让我替他跟您说一声……”说到这,他突然不做声了。

“你师傅说什么?!”莫亦非急切地想去抓起他的衣襟,双手却直接穿过连如的身体。

“不要!”

秦非惊惶失措地尖叫。

一滴、一滴,殷红滴落,连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师傅说,不能让你的亡魂去见师祖,他也不会去。”

—连如,你记好了,这不是赤血剑本来的模样,总有一天它要回到你掌门师叔身边去的。

—赤血剑是斩妖除魔的神器,不是用来杀人的,连如,你一定要将它交还给你掌门师叔。

—徒弟啊,若是等师傅死了,掌门师叔都没有回来,你便去寻他吧。

—替为师再做一件事吧,若是见到你莫师伯的亡魂,让他别去幽冥扰了你师祖的清静……我们都是一念观的罪人。

对聂菁菁来说,被贬下凡寻找望岳仙君放佛还是昨天的事,却原来天上数十日人间已百年,查老道活得久了,也悟得了一些天机,不道破,只因天命已定。

查老道在等,等岳白归来;连如在等,等云游四海的掌门师叔回来。

腹上扎入的就是一根木筷,莫亦非觉得这种感觉却异常熟悉,曾经撕心裂肺的痛过。他的眼神充满了悲伤,越过连如,望向聂菁菁。亦步亦趋,他费力地想靠近她—

“快、逃。”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他的视线落在她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笑了。

灵魂破碎,变成漫天的雪花,洁白晶莹。

猛然间,一道冷冽的白光在聂菁菁面前劈下。不知何时,薛拾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斩魂没有打中,一个虚幻的身影后退数步。

薛拾冷下脸,聂菁菁探头,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一眼,令她错愕。

还有秦非,还未来得及从莫亦非消失的打击中回神,更让他吃惊的是:“娘……”

一身黑衣,白绫束腰,秀发绾起,一朵白花插在其上,绯棋一副未亡人的打扮,一脸不屑地站在他们面前。

“您来这里做什么?”薛拾顿了顿,“大嫂。”

“哼,“绯棋冷笑,”身为轮转王,你会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把我儿找这里,才是想做什么?“

大嫂?秦非他娘?!聂菁菁抿紧了嘴巴,她没见过这女人,秦广王成亲时她还在泰山上当石头。

“娘,是我自己要来的,您知道。“

“闭嘴!“绯棋瞪着秦非,”你想的那些为娘是都明白,可是你竟然相信一个妄想夺取你身体的鬼魂的鬼话,也不愿听娘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一定要见幽冥的人?!”

莫亦非告诉他,或许见到轮转王,就能见到他爹。

莫亦非告诉他,如果想救这两人,必须见轮转王。

“他是叫你来送死,你也来?!”绯棋呵斥道,“他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成!”怨毒地眼神落在薛拾身后,拖拖拉拉果然生变,害她白白浪费灵力,现还将秦非置于危险之地。

视线交接,聂菁菁抖了个激灵,诧异地小声问道:“她不是人?!”她、她……听崔判说过冥王夫人不适应幽冥的生活,终有一天会离开,那时她以为秦广王仗着自己冥界之主的身份拐带凡间女子……

薛拾沉默地点头。

太古山上的残局已经解开千年,却仍解不开这个女子的心结。

若说初始是两情相悦,惺惺相惜,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走到如今的水火不容。秦广王是错了,错在拒绝绯棋作为神器认主,错在以为凭一纸凡间的婚书就能留下她。

绯棋也错了,错误的认为秦广王不愿将神灵之力分与她。直至怀上身孕,若要保住这个孩子,克制住冥王之血的吞噬,唯有助她褪去神器身份,一步登仙。

几位兄长也问过大哥,何不就遂了她的心愿?

秦广王端坐于鬼判殿正中,指着门外通天大道:“自古善恶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薛拾禁不住有点好奇,若是换成聂菁菁听到这番话,又会作何感想?毕竟他们早晚有一天也要……反正,绯棋是一根筋地认定,她的丈夫不爱她。

她的丈夫可以公正不阿地审视来到幽冥的任何人,懂得人间疾苦,明白人情冷暖,偶尔也会露出少有的同情。唯独对她,除了相敬如宾。

“孽镜,“绯棋对薛拾有畏惧,趁他仍有犹豫,开门见山地对聂菁菁说,”把你的魂魄交给我,否则这两个生魂会死在你之前。”

“菁菁,别听她的。”若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薛拾真想一掌劈下去,亏自己先前还手下留情。

直白得让聂菁菁一口气直接堵在了胸口,深深深呼吸,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有病吧!”没了魂魄,她也挂了啊!当她傻的嘛?!

“这些生魂已经抵不上用处,只有神灵的魂魄才能救他!”绯棋近乎绝望地嘶吼,“你必须死!把魂魄交给我!”

“那么多神灵,凭什么要拿我救你儿子?!有本事你去找他们啊!“这可把聂菁菁惹火了,她招谁惹谁了?!伸手一指,“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你自己也是啊!”

“菁菁……”

明明这么严肃危险的境况,连如咧开了嘴露出一排白牙,小琳扑哧笑了出来赶紧捂住,高管家摇摇头皱紧了眉头。

“我知道,她打不过你。”

对于聂菁菁的宽慰,薛拾哭笑不得。

“我打不过他……我也是……我打不过他……我也是……对、对、对!我也是!我也是!”突如其来,绯棋跌跌撞撞地奔向秦非,“儿啊,娘有办法了!娘有办法了!”

她紧紧抱住秦非,就像小时候秦非喜欢搂住她的脖颈,小小软软的身子贴在娘的心口上。

“娘,不要……不要……不要啊……”

“太古山的神灵啊,请您降下责罚吧!绯棋犯下的错都由绯棋一人承担!绯棋不该妄想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绯棋错了!错了啊!请您,放过我的儿子吧!放过他……”

绯棋哭喊着祈求着,秦非已是泪流满面,无尽的懊悔。

只听得平地惊起一声雷,万里晴空顿时风卷云涌,一条乌金黑龙穿梭在火花迸裂之中,顷刻间,滂沱大雨席卷而下。

高管家立时跪拜在地,虔诚地闭上双目,嘴里喃喃自语:“真龙显灵!真龙显灵!”

放开秦非,绯棋走入雨中。

“娘!”

眼明手快地,薛拾一把拉住了秦非。

“放开我!放开!”

任由秦非叫喊、挣扎,薛拾不为所动。

天雷一道又一道,接二连三地劈下,打在这个罪孽深重的女子身上……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