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这一巴掌不轻, 掌心怼过去的那处红了一团,乍看像个太阳,看着有些滑稽。
季衍之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趁着这个时候,奚柚撂下一句对不起,动作迅速地打开车门溜了。
因为走得太急, 奚柚下车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一口气跑回房间。
靠着关好的房门喘了几口粗气, 奚柚软绵绵地往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从帆布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神。
后知后觉右脚腕疼得厉害,奚柚低头去看, 现在倒是还看不出什么, 但是用手轻轻一碰就能尝到钻心的疼。
倒吸几口凉气后, 奚柚站直了身体,费了好一番劲才挪到床边躺下。
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
奚柚起身往后挪了挪, 靠在床头,“请进。”
看见进来的人是季衍之, 奚柚瞪圆了一双眼睛,“怎么是你?吴伯呢?”
她打电话让吴伯送冰袋上来,就是不想碰见季衍之。
而且,她还特意叮嘱吴伯不要让季衍之知道她崴了脚。
在刚才那个情况下崴了脚,怎么看都像是老天爷给她的教训。
“吴伯有事。”
季衍之放下手里用毛巾包裹好的冰袋, 脱下校服外套放到一边,再慢条斯理挽起里面衣服的袖子。
他的神色平静,不见一丝怒意。
在奚柚看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她抓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试图靠这床软绵绵的东西保护自己。
一想到视频里充满狠劲的季衍之,奚柚打了个冷颤,用被子裹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凝目注视着季衍之。
季衍之卷好了两边袖子,抬眸,“怎么?”
奚柚往被子里缩了缩,咽了咽嗓子,“你能轻点吗?”
“嗯。”
听见这一声毫不犹豫的回应,奚柚后悔得想哭,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她刚才怎么就动手了呢?
不就一顿收拾吗?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很快就熬过去了。
奚柚把整张脸蒙住,深吸一口气,“来吧!”
季衍之眉梢微挑,他拿着冰袋走到床边,看着微微发抖的被子,唇角牵出笑弧,“我要动手了哦。”
奚柚:“……”
这就好比打针之前,医生告诉你:“我要扎下去了哦。”
本来就害怕,这下直接把恐惧值拉满。
不一会儿,奚柚就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很快就让整个人黏糊糊的。
奚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掀开被子透气,然后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但是季衍之还没动手。
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奚柚无奈,“能不能快——嗷——”
话没说完,一阵冰凉的感觉袭来。
奚柚表情骤变,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另只脚没控制住,一脚踹了过去。
“对不起哥哥!”
“没关系。”
半跪在床边的季衍之让这一脚踹到了肩膀,身形晃了晃又稳住,面不改色做着手里的事。
“还是我自己来吧。”
在车上打了人一巴掌,刚才又踹了人一脚,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帮她冷敷?
奚柚伸手去接,季衍之没给,他抬眸问她:“现在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嗯?”
“奚柚。”
难得听见季衍之很严肃地叫她的名字,奚柚觉得新鲜,仿佛接触到了季衍之的另一面。
她眨眨眼,“哥哥的意思是凭一个视频就可以判断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等季衍之回答,奚柚故意板着一张小脸,学着长者教育人的口吻说:“这人呐,复杂得很,是个人就有很多面。”
“一个人可以戴上多个面具,但是脸只有一张。”
“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戴着面具,没有面具,露出的就是人本来的模样。”
“视频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季衍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温和,唇角牵出浅浅的弧度。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习惯了戴上面具,时间久了,连他自己有时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面前的小姑娘,他不止一次告诉她自己不是好人,现在证据她已经看过了,她心里该有数了。
奚柚确实好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季衍之,但是从季衍之口中得到答案,她一点也没感觉到问题解决后的轻松。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她心上,又沉又闷。
明明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为什么总告诉她、他不是那样的人?
人都乐于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外界,季衍之这么做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奚柚想不通,她看着季衍之的眼睛,什么也没看出来,只从里面看见了皱眉的自己。
沉默片刻,奚柚问:“哥哥有对别人说过这些吗?”
对别人,他从来不需要说,会用行动告诉对方他是怎样一个人。
季衍之没接这话,垂眸看着红肿的脚腕,声音轻徐地岔开了话题,“这次校运会没有你我不看。”
奚柚轻哼一声,“我就当哥哥是在夸我了。”
后面谁也没再提前面的话题,一直在聊下个月底的校运会。
本来奚柚没打算参加校运会,因为她在运动方面是真的不怎么样。
但是,重在参与嘛。
还有好几个女生的比赛项目没报满呢。
奚柚决定报一个,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报哪个好,就列出来问季衍之。
季衍之手上动作一顿,腾出一只手摁在奚柚的小腿上,听见了意料之中的喊痛才松开手。
奚柚眼泪都出来了,倒不是季衍之摁得有多痛,而是她今天跑了八百米,刚才又是一通跑,关键季衍之摁的还是她崴了脚的右腿。
又酸又胀又痛,让她立马打消了报名校运会的念头。
还是把机会留给真正想参加的同学吧。
不知不觉间,奚柚从坐在床上变成了躺在床上,大概是季衍之冷敷的手法太温柔了,又或是今天太累了,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和季衍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夜风乍起,穿过没关严实的窗户,吹动了窗帘,窗帘被抛高又掉下,带走了桌边的一本书,砰一声砸在地上。
睡着的小姑娘烦躁地拧紧眉心,手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
季衍之关好窗户,把书摆好,转身看见小姑娘露出了脸,侧身抱着被子睡得小脸红扑扑。
一半的被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走过去收拾好,再看了看冷敷过后好很多的脚腕,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季衍之突然想起小姑娘还没有洗漱。
思忖片刻,他放下卷起的袖子,手缩进袖口,隔着衣服碰了碰小姑娘的脸。
“小柚子。”
“嗯……”
睡梦中的奚柚皱了皱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还没有洗漱。”
“我头发香着呢!不洗!”
奚柚睡得迷迷糊糊,以为季衍之是让她去洗头发,眉心登时皱出了一个川字,一下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季衍之忍俊不禁,担心她闷坏,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小脸。
“嗯,很香。”
声音很轻。
奚柚听见好像有说话声,她虚着眼睛看向季衍之,“哥哥在说什么?”
“晚安。”
“哦,晚安。”
这天晚上,奚柚梦见一个人对她说早恋的危害,还让她尽快分手。
她根本就没有谈恋爱,分哪门子的手?
想解释,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想知道是谁在在说,偏偏白雾一直不散。
睡到后半夜,奚柚让这种憋屈烦躁的感觉给闷醒了。
醒了发现自己还穿着校服,外套拉链从下拉到了顶端,衣领不知什么时候翻立了起来,拉锁顶着喉咙,难怪觉得喘不过气。
洗漱好躺到床上,奚柚想到刚才的梦,紧接着就想到了说她谈恋爱的季衍之。
为什么季衍之会忽然说她谈恋爱?
还有,她是和谁谈恋爱?
奚柚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早上问问季衍之。
-
季岭和高漫掌管季家大权后,就很少在家里吃早饭,准确来说,他们连住在家里也很少。
早上下楼的时候看见季岭和高漫坐在餐厅里,奚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季衍之也在,三个人说着什么,季岭和高漫的脸色不是很好。
二楼放了两盆新盆栽,佣人正在打理,就在楼梯口的位置,奚柚停住脚步顺便问了两句。
忽然,佣人压低声音告诉奚柚,“太太扇了少爷一巴掌。”
奚柚本来在摸盆栽的叶子,闻言手上动作顿住,“为什么?”
佣人摇头,“太太让大家都走开,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能看出太太对少爷很生气。”
会是因为视频吗?
奚柚一下想到这件事,如果是,那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季岭和高漫面前的早饭都没动,两个人说完就离开了。
离开时,季岭特意慢了高漫一步,他转身看着季衍之,舒展了没一会儿的眉心又皱出了川字。
没忍住叹了口气,季岭抬手拍了拍季衍之的肩,“她是你妈妈,她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
“是吗?”季衍之笑着反问。
让他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名字也没听过的女人,实在是想不出对他有哪点好。
高漫这么安排的用意,季岭自然是清楚的。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目光触及桌上未动的早饭,于是话锋一转,“再不吃就要凉了,快去吃吧。”
等季岭走了,奚柚才下楼。
刚才在二楼,因为角度问题,她根本看不出季衍之挨了一巴掌,走近一看,半边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而且还有两道擦伤,在冒血珠子。
又是冷白皮,看着实在触目惊心。
季衍之却像个没事儿人,不紧不慢吃着早饭。
奚柚看着都觉得疼。
她发现季衍之好像不打算上药,是不知道脸伤得有多严重吗?
“哥哥,你的脸流血了。”
“没事。”
季衍之脸色平淡,语气平静。
都流血了还没事?
他是没有痛觉的吗?
奚柚没搭理季衍之的这句没事,让吴伯赶紧去拿医药箱来。
吴伯去拿医药箱的时候,季衍之放下碗筷离开了座位,“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不行!上了药再走!”
奚柚着急把人拦下,起身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疼得她一下跌回了座位。
手只是碰到了季衍之的衣边,并没有把人抓住。
让佣人把季衍之拦住,一个个都不敢有动作。
奚柚这才意识到季家的佣人貌似很害怕季衍之。
吴伯拿医药箱回来了,外面的车子还没发动,奚柚让他赶紧去把季衍之拦下来上药。
“少爷今天骑自行车。”
“啊?”
怎么突然换自己骑车去学校了?
尤其是今天脸上还顶着巴掌印和鲜血,季衍之到底在想什么?
吃完饭坐上车,奚柚发现今天的司机不是阿青。
她问车外的吴伯,“阿青叔呢?”
“阿青辞职了。”
至于辞职的原因,吴伯没多说。
奚柚也没有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
一到学校,奚柚就听见好多人在讨论季衍之,一些人知道她和季衍之走得近,就来问她季衍之的脸是怎么回事。
季家作为沧城首富,季衍之又是未来的继承人,自然是备受关注。
说实话肯定是不可以的,撒谎又不知道该怎么撒才好,万一和季衍之那边有出入,不就尴尬了吗?
思来想去,奚柚决定装作刚刚知道季衍之挨打了。
大家见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也就没问下去,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发表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多半是让家里人给打的。”
“他爸妈嫌弃他在东区长大,当初还不愿意接他回季家,确实有可能。”
“我倒觉得是季衍之跟人打架弄的伤,你们没看见那个视频吗?季衍之一看就是经常打架。”
“什么视频?”
“我发给你……诶,怎么播放不了,明明昨天还能看的。”
“我赞同季衍之被家里人给打了。别看他成了季家少爷好像风光无限,实际活得很惨。”
“季衍之惨?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是真的惨。我家有亲戚在医院工作,有段时间负责照顾季老爷子。有天晚上他们听见动静冲进季老爷子的病房,发现季老爷子狠狠掐着季衍之的脖子,嘴里还说着让季衍之去死的话。”
“肯定是季衍之做了什么事惹老爷子生气了呗。”
说季衍之惨的同学摇了摇头,“季老爷子住院的那段时间,季衍之每天都会去医院照顾。那个时候复读班已经开学了,他下了晚自习就会去医院,待到很晚才回家。他对老爷子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个很有孝心的人。”
“怕是有所求吧。不得父母喜欢,只能从重视血脉的季老爷子那儿寻求庇护。”
“这么看季衍之,确实惨。因为是在东区长大的,连亲生父母都不喜欢他。”
“有那么多地方,偏偏在东区长大,季衍之可真够倒霉的。”
“季衍之在东区过的日子那才叫一个惨。”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平时很文静,总是埋头于书本的戴眼镜的男生。
他的长相很清秀,声音却是较粗哑的,据说是嗓子受过伤。
虽然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只要他一开口说话,模样与声音形成的反差会让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汇聚到他那儿。
知道大家都看着他,赵昭也没有抬头,视线仍落在面前的书上,仿佛他只是随口一说。
大家对季衍之的过去并不了解,奚柚也是。
所以她和大家一样,都很期待赵昭能再往下说。
赵昭却不说了,一心扑在书上。
坐在他前面的男生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从赵昭手里抽出笔,笑说:“别看了,跟我们讲讲呗。”
赵昭抬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看着男生的眼睛,“请你把笔还给我。”
男生转了转手里的笔,笑意加深,“你说了我就还给你。”
“那你丢了吧。”
赵昭低下头,从笔袋里重新拿出一支笔,继续在书上勾勾写写。
男生无语,“既然不想说,就别吊人胃口。”
啪嗒一声,笔被重重地搁回课桌上。
让这一打岔,好多人的讨论对象从季衍之变成了赵昭。
开学有段时间了,赵昭一个朋友也没交到,成天独来独往,常常一声不吭出现,跟个鬼一样。
“才不是!”
霍眠一到教室就听见这个比喻,停下脚步,肃着一张小脸反驳说话的那个女生。
何纤本来就不喜欢赵昭,见霍眠维护赵昭,就把刚才的阴阳怪气用在了霍眠身上,“你该不会喜欢他吧?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变态,他在……哎算了,说出来我怕脏了自己的嘴。”
何纤摆摆手,一脸嫌弃。
霍眠气红了眼睛,两只手握紧,“阿昭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阿昭?”
何纤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笑得意味深长。
眼神在霍眠和赵昭之间来回,何纤噗哧一声笑了,“你俩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霍眠,虽然你是小三生的孩子,但你现在已经回了霍家,就是霍家的千金大小姐。霍家千金和一个变态谈恋爱,说出去霍家的脸可就要被你丢尽了。”
开学后,霍泽每晚都会来教室接霍眠,被大家误会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后来班主任告诉他们,霍眠与霍泽是亲人,让大家不要再误会。
何纤的一番话落下,教室里鸦雀无声。
好多人看霍眠的眼神里充斥着嫌恶。
“我妈妈不是小三,她不是!”
霍眠泛红的眼睛里染上一层雾气,揪着肩上帆布包带子的手越攥越紧,指关节明显发白。
她咬紧下唇,忍住泪。
何纤见霍眠这般,更来劲了,越说越难听。
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让人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很脏。
奚柚从课桌里拿出一本不怎么重要的书,卷成筒,朝坐在最后一排的何纤砸去。
何纤往旁边一躲,书砸在后面的黑板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同一时间,何纤猛地起身,带着身下的椅子摩擦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奚柚你就是故意的!”
奚柚觉得好笑,“我有说我不是故意的吗?”
她走过去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两眼弯弯似月牙,清澈又明亮,“需不需要让我拍拍你的脏嘴?”
何纤气得咬牙切齿,大力地扬起手臂。
见状,霍眠赶紧冲过去把奚柚拉开。
啪一声脆响,白皙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不一会儿就能看出挨打的这一边明显比另一边高出很多。
何纤这一巴掌使了全力,霍眠不仅脸肿了,嘴角也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奚柚看得心疼死了,这一巴掌本来该她承受的。
毫不犹豫,奚柚反手就是一巴掌。
何纤呆住了,从小到大她就没挨过打,捂住脸狠狠瞪住奚柚,“你竟然打我!知不知道连我爸妈都不打我?”
奚柚揉着发疼的手掌心,刚才太用力了,现在还有些发麻。
她甩甩手腕,“你能动手,凭什么我就不能动手?你爸妈不打你是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纤咬了咬唇,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奚柚笑了,“我打了你,是不是得告诉程老师啊?”
是谁先挑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何家虽然在沧城也有点名气,但要说和季家、霍家相比,那还是不够格的。
这件事闹大,对何纤一点好处都没有。
很显然何纤心里也是清楚的,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不必。”
“可是我想告诉程老师,该怎么办?”奚柚一脸无害地眨了眨眼。
何纤气得牙痒痒,深吸一口气,十分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奚柚转身问霍眠,“你听见了吗?”
霍眠摇头,“没有。”
奚柚看了眼墙上的钟,再次面向何纤,“这个时间,程老师应该到办公室了吧。”
“对不起!”
“行了吗?”
这一次何纤的吐字很清晰。
如果眼神能够伤人,奚柚觉得她现在快被捅成马蜂窝了。
“勉勉强强吧。”奚柚一脸不怎么满意的样子,下一秒绽开笑颜,“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何纤气得胸口疼,不再搭理奚柚和霍眠,坐在位置上拿出小镜子看自己的脸。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奚柚去了趟办公室,程凝还没来,她又回到教室,拜托一位同学等程老师来了,帮忙请个假。
她和霍眠去医务室的路上遇见霍泽。
见到霍泽,霍眠把脸捂得更紧了,头也埋得低低的。
霍泽皱眉,看向奚柚,“怎么回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奚柚低下头,把事情简单概括了说,“刚才我跟人起了矛盾,霍眠帮我挡了一巴掌。”
同学三年,霍泽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
明明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霍泽抿了抿唇,“然后呢?怎么解决的?”
奚柚缓慢抬头,对上霍泽探究的眼神,她觉得不能说她回了何纤一巴掌。
该怎么说才好呢……
这时,霍眠喊了一声哥哥,霍泽的视线落到霍眠身上,只见霍眠不再捂着脸,抬头看着霍泽,“哥哥,奚柚是为了给我出气。”
比起刚才,霍眠的半边脸肿得更明显了,嘴角裂开的小口子有血珠子在往外冒。
霍泽的脸色一下就沉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霍眠说的。
霍眠垂下视线,把何纤的那番话一字不漏重复了一遍。
霍泽薄唇抿紧,目光寒冷。
他看向奚柚,“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带霍眠去医院。”
-
到做课间操的时候,霍眠才回来。
大家都去做操了,教室里只有奚柚和何纤两个请假的人。
奚柚趴在桌上,一只手枕着脸,另只手摁着一阵阵抽痛的肚子,听见身边椅子拉动的声音,她才抬头,“你回来啦。”
声音有气无力。
小脸没什么血色,额头冒着虚汗。
霍眠坐下,“你怎么了?”
奚柚趴回桌上,一脸生无可恋,“大姨妈提前到了,而且比之前疼了好多。”
“保温杯里有热水吗?”
“有的。”
霍眠生理期从来不痛,所以她不大能明白那种感觉,见奚柚难受得紧,“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
“不用,挨过去就好了。”
正说着,又一波痛涌上来,奚柚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
教室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何纤拿着水杯去接水,路过奚柚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活该。”
“你嘴怎么这么欠?”奚柚抬头还了一句。
何纤转身笑笑,“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你个大头鬼!”
本来就痛,用力说话更痛了。
奚柚难受地趴在桌上,抹了一把痛出来的眼泪。
何纤笑得更开心了。
到了中午,奚柚也没去吃午饭,麻烦霍眠给她随便带点吃的回来。
昏昏欲睡的时候,课桌被敲响。
奚柚迷迷糊糊地抬起脸,见是徐希言,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徐希言见她脸色苍白,没有精神,来时一肚子的气瞬间就散了。
拉开椅子坐下,徐希言无奈说:“为什么不回复我消息?”
“什么消息?”奚柚这会儿脑子正迷糊,根本没反应过来徐希言在说什么。
“季衍之很危险,你得离他远点。”
“哦,我知道了。”
说完,奚柚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
徐希言皱眉,“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小奚奚你清醒点,不要被季衍之的伪装给欺骗了。”
奚柚点点头,“我知道。言言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昨晚没回复消息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明明是很诚恳的态度,徐希言却听出了敷衍的意思。
她皱眉,“你确定你会做到离季衍之远点?”
“你放心吧,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奚柚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徐希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她才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离季衍之远点,奚柚回答的是会保护好自己。
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徐希言决定一下课就去逮住奚柚问个清楚,没想到的是,班主任拖堂,等从教室出来,人早走了。
叹了口气,徐希言慢慢悠悠走出了教学楼,朝自行车棚那边去。
自行车棚一片漆黑。
灯坏了,听人说是今晚才坏的。
徐希言打开手机电筒,开始在一众自行车里寻找自己蓝白相间的自行车。
车原本是停在一个中间位置,不知怎的跑到了车棚最里面,旁边是个墙角,也是监控死角,经常有小情侣在这儿打啵。
徐希言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座椅上,弯腰去开锁。
再次拿到手机,手上有不一样的触感。
将屏幕朝上,一片猩红映入眼帘,怵目惊心,吓得徐希言差点扔了手机。
她咽了咽嗓子,动作缓慢地将光对准座椅。
在光线的勾勒下,上面的猩红越看越瘆得慌,激起了一身的冷汗。
不只座椅上有,地上也有不少。
突然旁边传来动静,徐希言猛地将手机电筒对准来人,见是季衍之,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防备。
季衍之让光晃得眼睛疼,抬手挡在眼前,另只手去开车锁。
见他就要走开,徐希言鬼使神差地把人给叫住了。
季衍之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做了回应,声音清冷,“有事?”
徐希言摊开自己沾满血的手,“你看。”
季衍之神色平静,“报警吧。”
徐希言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学校做了调查,但因为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而且学生也差不多都回家了,并没有查出什么。
第二天,警察再到学校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原来是何纤不小心在那儿摔了一跤,把手划破了。
徐希言看着何纤的伤处,眉心不自觉地皱紧,这该是有多不小心,才会把胳膊划一条大口子。
因为这件事,徐希言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碰过自行车,也把要问奚柚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这天课间休息听见有人提起何纤前段时间受伤的事,徐希言才想起她还没从奚柚那儿得到正面回答。
“你们知不知道何纤的胳膊根本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不会吧。如果不是她自己摔的,那她为什么对警察撒谎?”
“因为她得罪不起那个人。”
“你好像知道得很清楚啊。跟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说是何纤自己说的。你不是和何纤同过班吗?应该知道她那张嘴什么都往外说吧。”
被点名的女生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她和何纤初中同班三年,刚开始关系很好,后来因为何纤把她的一些事给说了出去,关系就僵了。
何纤那张嘴,不仅说别人,也说她自己。
而且是说完就后悔,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逞口舌之快。
事实却是,何纤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那个人是谁?”有人问。
“不知道,何纤没说。”
也对,都说是得罪不起的人了,怎么还能说出来?
“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
不等提起何纤受伤这个话题的人做出回答,就有人站出来怼了一嘴,“何纤是在我们学校里出的事,那人能不是我们学校的吗?”
“其实简单推理一下,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怎么推理?”
“是我们学校的,又是何纤得罪不起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何纤肯定和这个人有矛盾,不然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搞|她?”
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会是谁呢?
几个人安静片刻后,有个人一拍课桌,眼睛一亮,“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是谁?”
那人神秘兮兮地做了口型,谁也没猜出来,但是徐希言心里有个名字和那个口型对上了。
季衍之。
是何纤得罪不起的,但是季衍之和何纤有什么矛盾呢?
或许,那人想说的并不是季衍之。
徐希言揣着疑惑过去问了,得到的答案就是季衍之,至于季衍之和何纤之间的矛盾,是那次何纤想扇奚柚巴掌。
徐希言知道那次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说不通。
奚柚当时就反打回去了,而且何纤也道歉了。
再说,季衍之为什么要帮奚柚收拾何纤?
徐希言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对方给的回答让她觉得无语。
这人根本就不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版本,让人无语到想翻白眼。
徐希言转身回座位,走了没两步听见那人说是季衍之。
接着是一些人的附和。
徐希言眼皮重重一跳,没有证据就敢直接往别人身上扣,真够可以的。
听那些人越说越起劲,徐希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一派胡言,信了的都是傻子。”
信了的:“……”
然后,两边吵了起来,被叫到办公室。
-
这节课,奚柚他们是体育课。
集合完毕从操场回来,奚柚和刚出办公室的徐希言打上照面。
她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徐希言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我说他们傻子,他们不服,然后吵了起来,让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写检讨。”
奚柚知道好友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但这还当着人家的面呢。
妥妥的二次伤害。
她朝他们抱歉微笑,赶紧把徐希言拉到一边。
“我说的是实话,没证据的事他们也相信,可不就是傻子嘛。”
这回徐希言是小声咕哝。
奚柚看了眼那些人,确定没听见,她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徐希言想把事情仔细说一遍,但是班主任催她赶紧回教室上课,只能简单概括了说。
确实无语,瞎推理。
奚柚觉得更让人无语的是何纤,既然得罪不起,为什么还要说出来,难道何纤觉得不说出名字就是没说?
过了会儿,何纤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也回了教室,正聊着何纤所说的那位得罪不起的人。
大多数人在操场,教室里是比较安静的,即便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也能听见些。
奚柚听见其中有个人说到季衍之,眉心登时一皱,这时赵昭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将手里的矿泉水往课桌重重一搁。
女生被吓了一跳,见是赵昭,满脸嫌恶,“有病?”
“你有药?”
赵昭很少笑,仅有的那些个笑容都是礼貌的、短暂的,现下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让人觉得赵昭与平时判若两人。
女生看愣了,不过也就片刻,回过神骂了赵昭一句神经病,就不再搭理赵昭。
但是赵昭仍站在课桌前,说话的时候有个人盯着你,肯定是不自在的。
女生烦躁地瞪了一眼赵昭,“滚远点行不行?”
赵昭仍旧那么笑着,不过这回他的视线落在了女生旁边的何纤身上,粗哑的嗓音里似乎含了几分笑意,“你说呢?”
何纤脸色苍白,眼神里有恐惧,闻言手一抖,刚拿起来的薯片掉到了地上。
她勉强扬起微笑看向赵昭,“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赵昭这才拿起矿泉水离开。
小姐妹不解何纤对赵昭的态度,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让何纤一个眼神止住。
接下来说起刚才的话题,何纤也是一样的态度,不准她们再说。
何纤现在特别烦躁,她找了个借口去到厕所,待在隔间里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嘴。
让你欠让你欠!
现在好了,那疯子又找上|你了。
-
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到了晚上,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在议论何纤的胳膊是让季衍之给伤的。
事情传到季岭和高漫那儿,夫妻二人推了一个酒会回到家。
季衍之一到家,就挨了高漫的一巴掌。
戒指划过脸颊,带出擦痕。
“混账东西!你现在伤人,以后是不是还要杀人?你是季家少爷,不是东区的烂泥!”高漫已经气得顾及不上旁边的奚柚。
季岭给吴伯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奚柚上楼。
奚柚没动,她看着季岭和高漫,“事情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
“那是哪样?”高漫正在气头上,看奚柚也不顺眼得很。
就因为欠了这孤女两条人命,她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去陪一个孤女,把一个孤女当女儿看。
老头子犯的错,凭什么要她去弥补?
真是想想都糟心。
听奚柚说完,高漫的气消了些,她摆摆手,“你先上楼去吧。”
奚柚担心地看了季衍之一眼,才迈开腿上楼。
高漫没再说学校里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查便知。
不过,她还是要提醒季衍之,“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季家少爷,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季家。”
季衍之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舌尖抵住腮帮子,挨打这边脸传来的痛楚让他眯了眯眼睛,指腹轻轻触在擦痕处,一抹猩红闯入视线。
他笑了。
之前挨巴掌的时候,季衍之脸色平静,现下笑得开怀,同之前、准确来说是同他们认识的季衍之判若两人。
令高漫和季岭感到极度的不适。
久久没有等到季衍之的回应,高漫不得不开口催促,“你听见没有?”
季衍之抬眼,仍是笑着,“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季家,听得很清楚。”
少年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眼下高漫却只觉得瘆得慌,她严声告诉少年,不准再笑。
季衍之没理会,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指腹捻着上面的猩红,“您不仅要安排我的终身大事,连我笑不笑您也要管,实在是太霸道了。”
霸道?
高漫嗤笑,要不是因为他是她儿子,她才懒得管。
那么好的婚事,是她好不容易才说来的。
人家能看上|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高漫没把这些说出口,她不想和季衍之浪费太多口水,“你要知道你的婚姻不是你自己的事。等你高中毕业,就订婚。”
“我如果不同意呢?”季衍之似笑非笑。
“这件事没你做主的份儿。”高漫说完就走,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像是要把地踩出几个窟窿才甘心。
季岭想说两句,但是季衍之没给他这个机会,头也不回地往上了楼。
季岭皱眉,他觉得季衍之变了,明明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季衍之是一个很规矩的人。
还是说,季衍之一直都在伪装……
离开前,季岭告诉吴伯,让他盯好季衍之。
-
等季岭和高漫离开季家,奚柚才拎着医药箱跑到二楼叩响季衍之的房门。
季衍之正要去洗澡,开门前随便找了件衣服套身上,头发乱乱的,神色清冷,再看脸上的巴掌印,颇有些不羁。
和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奚柚有些不敢靠近,她举起手里的医药箱,“我来给哥哥上药。”
季衍之没应这话,他接过医药箱随手放到一边,回头看小姑娘略显拘束地站在门口,他俯身靠近。
奚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是很快就有一双手把她给拉了回去,听见季衍之有些无奈的声音,“小柚子不是说要给哥哥上药吗?难道是骗哥哥的?”
又是这三个字。
奚柚不喜欢季衍之这么叫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滋味很不好受。
她气鼓鼓地告诉季衍之,“不准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季衍之无奈莞尔,“可是哥哥很喜欢该怎么办?”
奚柚咬牙切齿,“再喜欢也不能叫!”
“好的,小柚子。”
“季衍之!”
“嗯?”
季衍之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火,一脸疑惑。
奚柚使劲瞪住面前的人,“你不是答应我不那么叫吗?”
掌心向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瓜,季衍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之前就跟小柚子说了哥哥不是好人,是小柚子不信。”
心快要飞出来了!
奚柚一把推开季衍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药你自己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把断更的补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