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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投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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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畔春光大好,树木葱葱,冯若月无心欣赏春景,脸上的郁郁寡欢藏不住。

  她嫁入苏家,除了长子正妻的头衔之外,没有一点实权。苏家大小事务均由苏夫人一人把持,想夺过来,无异虎口拔牙。苏老太太成日躲在自己院中点茶诵经,好比在家修行的居士。她侍疾殷勤,不过想着苏老太太好了,日后能做自己的靠山,哪知道这个老太婆病好了不认账,两手一拨打太极。

  魏氏听女儿倒苦水,见女儿清减不少,心疼感叹不已。

  冯若月愁眉苦脸道:“公爹昭告天下,谁都知道我嫁给一个傻子了,苏家亲戚背地里嘲笑女儿呢。娘,我在苏家别提有多煎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会又要回去守着那个傻子。女儿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为娘何尝不知道你的难处,他家世代做官,几房人哪个是好相予的。”魏氏抚抚女儿,“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你又不是男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不用对付男人的三妻四妾已经万幸。”

  魏氏意在劝女儿好好把住苏仲昂,调教好他,以免日后苏家往屋里塞人,冯若月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然而在冯若月听来,这些劝慰的话,过分刺耳,何况眼下又凭空生出个心头大患。

  “锦书怀了孩子。”

  魏氏听了,眉头只差扭打到一处,长长一叹,道:“不愧是贱人好生养,投生在谁的肚子里不好,尽捡卑贱的肚皮。你爹那个老糊涂,迷糊大半辈子,为个没落地的杂种,连我也不理了。”

  “可恨女儿没有及时处置了锦书,娘,我该怎么办?”冯若月咬着牙,“娘的吩咐女儿不敢忘,时常拿出自己的体己嫁妆,多多宽待下人。可他们的身契不在女儿手上,充其量把我看作领钱的钱袋子。得利了笑脸奉承,转头将我院中的大小事透露给苏夫人。”

  “你还想处置她?姑奶奶,什么时候了,你还头脑发热。”魏氏撇了女儿一眼,语重心长道,“区区一个贱婢,生出儿子来也无用。”

  “娘你是不知道,锦书有了孩子之后苏夫人对她有多宝贝。生下孩子,岂不是要踩到我的头上!”冯若月急红了脸。

  魏氏向旁边的白妈妈递去一个眼神。

  白妈妈插入队伍当中,放慢脚步,把后头随着的四五个女使隔出十来步距离。虽都是主人家身边的贴身丫鬟,紧要大事,也需忌讳耳朵。

  魏氏挽着女儿行至柳堤处,小声说:“女人产子,一只脚迈进鬼门关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娘生你时,险些去了。月儿,你听娘说,只要偷偷摸摸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怀疑你。那贱婢的孩子从小只认你一个亲娘,既得了好名声,又有了孩子傍身。等你开窍了,怀了自己的孩子,再丢手出去。”

  “我才不给傻子生孩子。”冯若月小声嘟喃。

  “娘素日教你的,你一定一定牢记在心上,凡事三思而后行。得富贵容易,守富贵难。你想想咱们家,依托你大公公,几辈子不用愁吃穿。到这样,仍有宗极大的不足。咱们家的邀贴,比起这为官人家的邀帖,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苏家日后是有大造化的,娘拼尽全力送你上了这艘大船,你要牢牢握紧船舵,听明白了吗?”话音刚落,魏氏忽然感觉额上的筋一通乱,脑子好像有虫在钻一样发疼。

  白妈妈叫定身后的婢女,跑上前,搀着魏氏到石凳上坐下,轻轻揉捏着魏氏的额角。

  “我娘这是怎么了?”冯若月道。

  “姐儿既问了,老奴不敢隐瞒。”白妈妈道:“没脚的螃蟹壳子硬,沈家……小姐一时兴起,在院子里养了两只大母猫。如今什么时节,公猫也就罢了,母猫一吹春风,夜夜上房梁胡叫。两只猫没有一日安静,夜夜孩儿一样哭,实在吓人。十来日,吵得夫人睡不下,吃不好,白日昏昏沉沉,没一日不喊头疼。”

  “又是她!害了我,又想害我娘!”冯若月脸色骤变,扬声道,“沈荷这个贱人,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心肠恶毒。娘,你别小瞧她。表面上逆来顺受,暗地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等着我们。”

  魏氏不以为意。白妈妈倒听进耳朵里,道:“姐儿这话如何说的?”

  冯若月沉默片刻,眼里有些泪光。将那夜潜入齐映房中,被沈荷一棍子敲晕丢到池边,隔日又被莫名冠上一个夜游病症,不了了之的旧事道了出来。因惧怕魏氏气愤,她甚至说得有些含糊不清,心虚地低下头。

  魏氏头风发作正难受,血气直往脑子里冲。瞬间睁大双眼,扬手要向女儿脸上劈去,快接触到冯若月面颊时,陡然停住。

  “九匹马也拉不动的孽障!你主意大,我左右不了你。你是不是嫌娘命太长,想着气死我,气死了我,哪个为你日后盘算,指望你那榆木父亲不成!”魏氏恐人瞧见,迅速收回手,怒斥道,“姓齐的野种子哪点好,男人皮相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处?能当银子使还是能做个封疆大吏?日下胜过苏家的有几家,你凭什么断定他能有大好前程?”

  娘竟然要打她,冯若月惊诧不已,抑制不住哭道:“娘一点不疑沈荷,还责备女儿。现在不关我事去哪里,都有人戳着女儿的脊梁骨嘲笑。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打女儿脸的人,娘想凑这份热闹么。”

  “夫人,打不得,姐儿如今有头有脸。今个这里来往的人多,又是有身份的人家。这手下去,姐儿脸上心上都没了光彩!”白妈妈连忙出言阻止,两头相劝,“姐儿也别置气,再大的事,有夫人给你撑腰呢。”

  “你听听她说的话,横竖打不醒了。”魏氏面色惨灰,犹如乌云盖顶,“寻常人家成了亲,小叔子也忌讳三分。你可好,半夜三更,往屎坑里钻,深怕惹不上一身臭。是不是他拿花言巧语勾引你?我非把这个野种子撵出去,省得他仗着几分皮相作祟,勾得你不安分。”

  隔岸走来个刘家的女使,行色匆匆,像有大事发生。魏氏收住愤怒,眼看此人走到小桃身旁耳语许久,方福身走开。

  魏氏问起,小桃方走上前禀报:“夫人、姑娘,苏六姑娘在帐边玩投壶和人吵起来了,刘家的人请姑娘去劝劝六姑娘。”

  “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亏他们想起我,怎么不去找她的大伯母。”冯若月恶狠狠地向小桃撇去一眼,脸上还挂着泪,却掩饰不住她的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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